里头响起女人的骂声,还有男人含糊的应声。
小混混等得百无聊赖,晃荡到受的面前,踢了踢他面前的高凳子,说:“嗳。”
受抬起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个笑,甜软地说,“哥哥好。”
他说:“你要再等一下啦,他们没有这么快出来的。”
小混混蹲了下来,“给你妈把门呢?”
受点了点头,又摇头。
小混混掐了掐他的脸颊。
10
老太太想在花园里再栽几盆花,受陪攻去买花种。
好热的天,攻身上依旧干净清爽,让受想起了他新买的画纸,未经涂抹干净挺括,他轻轻一抖,就能听到清脆的声音。
他们一起走着,受矮了攻大半个脑袋。
老太太常去的一家花种店远,镇子小,只那么一家,他们走出长长的弄堂窄巷,天地豁然开朗了一般。
受不喜欢,太空旷明朗了。
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攻问他,“不舒服?”
熟稔了,攻依旧寡言少语,却比受初识他的时候多了几句。
受摇了摇头,他和攻聊天,问他,他生活的地方是怎么样的?
攻想了想,乏善可陈,没什么可说的,还是捡了些事说给他听。讲起他母亲跳舞时,攻不疾不徐的,说她像一只美丽的白天鹅,很多人都爱看他母亲跳舞。
受说,那一定很漂亮。
攻点了点头,眼里有几分柔和,受看着,只觉得那张矜贵清俊的脸好看得不像话。
他们回去的时候,逢着几个中年男人,都曾是受妈妈床上的熟客,看见他们,眼神变得暧昧,带了几分恶意的打量。
受长得又乖又白,像只嫩兔子,镇子上流言传得广,都知道小混混护着他,说他和他妈妈一样,都是卖的。
当中一个捉着受的胳膊,说他什么时候勾搭上了这么个小白脸。
受皱了皱眉毛,不愠不火地说,你不要乱讲话。
什么乱讲,男人拿下流的目光扫着他细细的胳膊,嘴里不干不净的,说哪天让他试试,一定会让他舒服的。
几个人都轰然笑起来。
突然,攻开口道,松手。
他们看了攻一眼,说,哪儿的后生仔,不知天高地厚。
攻冷淡地重复道,松手。
男人嗤笑了一声,松什么手,他妈是婊子,他也是个小婊子,巴不得别人弄呢。
攻冷静地看着那个男人,那眼神,如同高高在上的嘲弄,陡然让男人脸上火辣辣的,骂骂咧咧地对攻动了拳头。
攻对受说,走开一点。
11
受没想到攻也会打架。
他见过小混混打架,小混混打起来人来透着股子凶狠,又野又横,受每次见他打架就觉得自己好喜欢他,闻着他身上的血腥和汗味都能让受直接高潮。
受一点都不觉得羞耻,坦荡得像个婊子。
小混混这个时候会一边搂着他,一边弄他的阴茎,精瘦的胸腔都在震动,带着笑,说他是小变态。
攻打起架来和小混混不一样。
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一股子狠劲儿,拳头到肉发出的闷响仿佛敲在受的心脏上。
那几个男人都是成年人,没想到攻看着斯斯文文的这么能打,吃了亏,骂骂咧咧的,有个发了狠,抄起一根木棍对着攻就砸了下去。
有那么一瞬间,受眼睛都亮了。
攻挡了挡,脸上没什么表情,却直接就势卸了那人的胳膊,哀嚎声里,狠狠一脚踢在对方膝窝上,又是一声惨叫。
他甩了甩手腕,转过身,没看他们,对受说,走吧。
受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攻,又看了眼地上的几个男人,轻轻应了声,眼里都真心实意了几分。
他们路过受家的巷口时,受说,去我家吧。
攻抬起眼睛,目光清透,直直地落在受的脸上。
受碰了碰他的手臂,隔着薄薄的衬衣,袖子被木棍砸着了,黑黑的一道印记。
受说,我家里有药,抹了药油再回去,不然明天要肿的。
顿了顿,他又轻声说,阿婆也会担心。
攻看着受,点了点头,客客气气地说,谢谢。
12
受的妈妈不在家,他家里小,弄堂里的老房子,年纪比受都大。
受让攻跟着自己进了他房间,一张床,书桌,满墙壁乱七八糟的画纸涂鸦。受扭开了风扇,开的三档,风扇呼哧呼哧扇得响。
他说,要不要擦一下?
院子里一口天井,受给他吊了水,铜脸盆,盆底是俗气的大红牡丹,用久了,边缘已经斑驳生锈。
受把自己的毛巾浸湿了给他。
攻看了受一眼,慢慢接了过去,客气地说,谢谢。
受笑了起来,咕哝道,你怎么老说谢谢呀,你帮我揍了他们,我还没给你说谢谢呢。
他站直了身,装模作样地收了脸上的笑意,结结实实地鞠了一躬,说,谢谢!
攻怔了下,神色稍稍柔和,道,不客气。
二人都简单地擦洗了一下,又回了受的房间,他看着攻站着的样子,又笑,把他推到床边坐下,说:“坐床嘛。”
攻捋起了衣袖,露出结实白皙的手臂,到底挨实了,已经青了一道。受很自在,盘着一条腿坐在床边,在掌心里倒了药油,捉着他的手腕,轻声道:“会疼的呀,你忍着点。”
攻简单地嗯了声,他家世好,从小就学了些防身的,可从来没有正经地和人动过手,打过架。
这还是头一回。
受垂着眼睛,他眼睫毛长,肤白,脸颊嫩生生的,漂亮得像个易碎的瓷娃娃。攻看着他,险些被这副无害的皮囊晃了眼。
那道伤不轻,积了淤血,皮肉沾了些细碎的小木刺,受捧着,小心地拿手指拔了,指甲干净,不是攻见过的刺眼的红。
突然,攻说:“怎么不涂指甲油了?”
受抬起脸,对攻笑了一下,“被妈妈晓得了,她会不开心的。”
他张开手指,在攻眼底下晃了晃,声音低,撒娇似的轻声说,“你喜欢啊?”
13
攻当然没有说他喜欢还是不喜欢,可受多聪明,他半点都不急。
给攻揉药油的时候,受轻声问攻,疼不疼?
攻说,不疼。
满房间都是药油清冽刺鼻的味道,倒多了,沿着攻的手臂,淌在受盘起的腿肚子上。他皮肤白,腿肚子肉嘟嘟的,像块奶乎乎的白馒头,让人想抓一把。
他举着手,对攻笑,“这个药味儿好大,不过效果好好的。”
攻点了点头。
受让攻等一下,就跳下了床,踩着拖鞋嗒嗒嗒地跑出去了。攻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慢慢地落在自己的手臂上,好像还残留着受手指的温度。
他抬起眼睛,看了眼这间简陋的小屋子,攻一眼就看见了受悬挂在墙上的照片,有好几张,都是他拍的,洗出来的时候拿给了受。
受那个时候好开心,受宠若惊的,像个突然得了意外馈赠的孩子,眼睛睁得大大的,细声细气地说,谢谢。
攻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皮肉冰凉凉的,凉过之后火辣辣的烫。
没一会儿,受就嗒嗒嗒地跑了进来,他直接把门关上了,还落了锁。
他爬上了床,跪坐在攻面前,晃了晃手里的东西,说:“喏,指甲油。”
攻愣了愣,看着受,受伸出自己的手指头,笑盈盈地说:“妈妈不在,我涂给你看呀。”
攻说:“为什么?”
受眨了眨眼睛,哼哼唧唧地笑,“你喜欢嘛。”
攻看着受,受却低下了头,摆弄手中小小的玻璃瓶,他手上的药油已经洗干净了,一股子肥皂的清香。
他的指甲修剪得漂亮,受熟练地抹上第一根手指的时候,巴巴地问他,“好看吗?”
攻垂下眼睛,看着受的手指,细白柔软,衬着招眼的红,有种模糊性别的勾人。
攻轻声说:“好看。”
受脸上露出笑容,又涂了两根指头,对攻说:“你给我涂好不好?”
攻怔了下,难得露出几分为难,道:“我不会。”
受说:“玩玩嘛,涂坏了我又不生气。”
“好不好?”
攻看着他,鬼使神差地接过了手,他握着那几根手指,受凑得更近了,二人脑袋抵着脑袋,风扇呼啦呼啦地响,外头蝉鸣声儿响亮,不知疲倦似的,无端的让人躁。
攻捏紧了受的手指,受也不催他,问他:“外面有很多涂红指甲的男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