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楚涵的动作顿住,她的双手抓住阮知荷的肩膀,整个人挡在她面前,脸上有几分担忧,以及想要掩饰什么的慌张。
屋外与下的越发大了,狂风甚至力量大到能把马路边湿透的塑料袋转起来,猛拍到过往车辆的挡风玻璃上。
阮知荷抬起手擦掉额头上顺着刘海淌到脸上的雨水,又将紧贴在脸上的几缕头发随手别到耳后。
这一刻慌乱跳动的心脏反而平静下来,她深深地看一眼楚涵,低下头抓起衣服的一角,将上面的水拧进楚涵身旁的水桶里:“楚涵,我知道邵江洲在里面。”
黑子站在吧台里与楚涵对视一眼,然后黑子插科打诨:“狐狸,你怎么了?江洲不在这里……”
不等黑子把话说完,阮知荷一把推开楚涵,奶茶店里头不只坐着邵江洲和那个叫夏莉的女生,在别的几张桌边还坐着其他人。
在见到邵江洲的那一刻,整个奶茶店的光线都暗下来。
眼前的景象就像是一个舞台,其他人都被一下子藏进了黑暗里,只有一束光亮聚集在邵江洲和他身边的女生身上,让人无法无视。
阮知荷走过去,每走出一步都像是被设置了很多帧的慢动作。她身上的水不住往下滑落,依照着她的脚印,连接成长长的一条线。
邵江洲坐在那里,眉头一皱。
她原是想问邵江洲的——为什么要和她分手,或者……
邵江洲,你有没有爱过我?
可是看着夏莉那张酷似董小姐的脸,阮知荷觉得那些答案好像一点儿都不重要了。
替代品也分三六九等,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
阮知荷始终盯着夏莉的脸,她知道夏莉也正在好好奇地打量着,然后她笑,干净漂亮的脸上带着轻蔑:“你好,我叫夏莉。”
夏莉的脸就好像飞扑到眼前,她嘴角的那抹轻蔑的弧度也不断放大,仿佛要一直上扬到她的耳边。
阮知荷冲过去,是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动作,手已经打在夏莉的脸上。她将夏莉摁倒在地上,与夏莉厮打在一起。
也仅仅是一会儿,阮知荷被邵江洲揪起。当视线触及到邵江洲冰冷的目光的时候,阮知荷下意识伸手去遮挡自己被指甲抓破的脸。低头看见摊到在地上的夏莉,又噗嗤笑出来,她觉得自己疯魔了,所以才会让开身子,指着夏莉对邵江洲说:“你看,她现在和我一样了。”
她对上邵江洲的眼睛:“我去你妈的。”
“什么?”邵江洲的眼睛眯了眯,神色里透着警告。
阮知荷却依然不管不顾:“我说,邵江洲,我去你妈的。”
她用力甩开邵江洲的手,没控制好力道,往后一个趔趄,被楚涵掺住。阮知荷又笑,慢慢拨开楚涵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可能是她本就被雨淋透了,所以也没有人分得清她眼角的是雨水还是眼泪。
门外有人推门进来,起先应该是没注意到店里的情况,依然将门大开着,向外抖了抖伞上的雨水,才将伞放立到盆栽边上。
那人终于回头,见店里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倒也没有表现出多拘谨,抬起手自然地与她们打招呼。视线转到阮知荷:“哎呀,怎么弄的?”
阮知荷却不理她,意味不明地看一眼邵江洲,从那人身边过去,甚至预料到似的躲开了她来拉自己的手。
伸手把门拉开,屋外的景象隔着雨看不清晰。阮知荷伸吸一口气:“怎么全世界都是讨厌的人?”
董小姐,原来我们都不如你。
她一边回头,一边将衣服上的水拧下来:“董老师,我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伞?”
第六十八章 发烧
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充斥整间教室,屋外还在下着雨,四面窗户大敞着,凉风吹进来。空调与电扇终于能够歇上一歇。
邵江洲面无表情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的衣服是刚在寝室里换上的,身上带着水汽,头发上不住有水落下来。
他想自己一定是疯了,所以才会在阮知荷借了伞跑出奶茶店后,也跟着她一起跑出去。他走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不动声色。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大雨,雨水不断扑打到脸上,连眼睛都不能完全睁开。直到看到阮知荷平安走进学校,悬空的心才终于着陆。
到底在担心什么呢?邵江洲隔着雨望着阮知荷撑在头顶的那面伞,自嘲地笑……
夏莉走到身旁,胳膊伸到面前,在她的手里拿着一块干毛巾。
邵江洲没有去接,他看一眼夏莉,又把眼睛移开,眼里瞬间弥漫起大雾,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夏莉咬了咬嘴唇,有些不甘心:“邵江洲,你喜欢她吗?”
意料中的不言语,被无视的感觉还真是糟糕呐!
“我和她都是那个老师的替代品?”夏莉把毛巾放到邵江洲的桌子上,她倨傲地微抬着下巴俯视邵江洲,“可是我觉得我比你的前女友更像那个老师。”
邵江洲有点讨厌这样的喋喋不休,他终于重新抬起头,正视夏莉——女生总是把头发高高扎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算是女生里长得好看的那一类,眉眼和董小姐有几分相似。只不过现在她的脸上有着指甲印,阮知荷应该真的下了重手,所以夏莉有一边的脸比另一边肿。她的眼神叫人不喜欢。
喉结动了动,漫不经心地开口:“不是。”
“什么?”
“她不是替代品。”
伸手不见五指,浓到化不开的黑。
阮知荷深一脚浅一脚地试探着在这黑暗里摸索,看不到前途,也看不到归路。每踩下去一脚,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也跟着往下沉,身陷囹圄的压迫感。
忍不住尝试着喊出口,竟然连哽咽也带着颤抖:“邵江洲?”
“轰——”阮知荷醒来,伸手挡住从窗外吹进来的雨。她揉了揉额头,有些艰难地撑着身子站起来,下意识看一眼身边还空着的座位,心头冒出疑惑——章舟怎么还不来?
双脚沉得犹如灌着铅,她走到旁边去关窗户。只觉得眼前一黑,好似又重新掉入了那个死寂的梦境,世界轰然坍塌。
“天呐……”
“快看,阮知荷晕过去了……”
“……”
我想过的,这是我最后一次爱你,可是只要你随便招招手,一样可以哄得我连尊严都不要,甚至忘记我的姓名。
阮知荷睁开眼,下意识五官就纠结到一起,在这世界上,她最讨厌的就是医院里消毒药水的气味。
脑袋仍旧昏昏沉沉,使得她有点不清楚刚刚在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想要用手探自己额头上的温度,才发现手似乎被谁牵着,因为拽得牢,手心里有密密麻麻的汗。
阮知荷歪头看去,邵江洲疲惫到让人心疼的脸完全占据视线。阮知荷似不信,用左手揉了揉眼睛,再看去,以为的幻觉依然还在。
心好像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继而是更加疯狂有力的律动。
阮知荷小心翼翼地坐起身,她对着邵江洲看了许久。眼角瞥到从他手里滑落到地上的扇子,匍匐到床边,尽力将扇子够到,捡起来。
耳边有哗啦啦的声音,整个脑子都是不清醒的。邵江洲蹙起没头,眼里布满血丝地抬起头,就看见阮知荷用她没有输液,被自己抓着的那只手拿着原来他找来给她扇风的扇子正给他扇着风。
四目相对,两人都怔住。
你发烧了。 哦。
医务室关门,这里是医院。继续睡吧,明天再回去。
邵江洲站起来,阮知荷连忙抓住邵江洲的胳膊,执拗着看着他。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不确定地问:“邵江洲,你去哪儿?”
“邵江洲,你真的要和我分手吗?”
邵江洲的脸还是没有表情,他的嘴巴动了动,没有声音溢出来。最后,邵江洲掰开阮知荷的手,看她一眼,没有任何犹豫地走出去。
阮知荷双臂环膝坐在床上发呆,她觉得刚刚的自己好傻,竟然会天真地以为邵江洲会舍不得她。她算什么呢?连与董小姐相似的地方都是刻意制造出来的……
有人走进来,于是阮知荷抬起头:“邵江洲!”可能是阮知荷脸上的表情太过惊喜,可能是她的声音太过热情,邵江洲的脚步明显停顿了一下。
他让开身子让身后来拔吊针的小护士进来,然后走到阮知荷身边用手背探了探额头的温度,将一杯温水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