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也不回消失在回廊尽头,是固执的,是坚定的。那年漠北一见,她下定决心要嫁的人,哪怕最后不得善终,这是她选的路,她爱的人,如何艰难自己也要走下去。
一连几天,萧祁墨都跪在灵堂里,整个人瘦了不止一大圈。
离思有时候会陪他一起跪,却每次都被他派人送回府了,说是她旧伤在身,要多休息。
永顺帝没出现在灵堂过,皇帝头衔虽然还在,却没了自由,整个局势颇为尴尬。
更奇怪的是赵凝,也不知躲去了哪里,一直没有露面。
这日,离思去了东宫,宫门外被萧祁墨的士兵围得密不透风,见去的人是离思,这才让出道来。
“小姐,太子被瑞亲王软禁了,宫门都不能出。你这样单枪匹马过去,我担心他对你做点什么,毕竟在前世是他……”
武大志一脸忧心。
“那是你没看见我叱咤疆场那会儿,多威风!放心,我不是柔弱不能自理的人,再说门外那么多士兵,怕什么?”
离思说着,踏步上了台阶。
钟离念还是站在回廊尽头,眼中满是哀伤,离思看得心里发酸,忽然间,她不知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姐姐。
“离思,你来了。”,那头一如从前,语气里充满了温柔。
这头墨了半响,锤头道:“姐姐,我当初不该撮合你们的,是我害了你。我说的害了你,不是说你会受到牵连,而是给你心里带来的创伤,让你过得这般痛苦。”
钟离念摇头,“你无需自责,我与太子早就认识了,想嫁给他也是我求王爷帮的忙。虽然这件事太子也做了手脚,但若是没有我的配合,我们也不可能成亲。所以说我们的婚事,算是我跟太子共同策划的,与你们没关系。”
离思长长叹了口气:“姐姐,大势已去,离开吧!为了你,我可以不把账算在太子身上。”
钟离念不语,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离思进书房的时候萧镇胤正在埋头写字,这习惯倒是跟他皇叔一模一样。
国丧期间,人人都穿丧服,萧镇胤却连丧服都没穿,倒是自在。
他抬头看着离思,笑得真诚,永远像是那样阳光,那样与世无争。
这次他没喊她皇婶,她也没喊他大侄子。
“座。”,萧镇胤说。
离思没座,盯着他手里的字发愣!他在用左手写字,而那字,跟老十九的写的简直一模一样,从笔锋到笔顺,看不出半点瑕疵。
左手能把萧祁墨的字写得这般出神入化,人才!
萧镇胤侧头说了句:“像吗?我还等着用它来做大事,只可惜,没能成功。”
离思扯了扯嘴:“做什么大事?”
太子直言不讳:“赵凝跟我说她是重生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她说前世我设计让钟离赤诚造反,导致你对我皇叔恨之入骨,最后杀了他。她还说最后我做皇上的人是我!后来,她说你也是重生的,可真是稀奇。”
“不仅如此,你最后还杀了我,这个是赵凝都不知道的。”离思苦笑了一声:“若非你把我杀了,我都没机会重新再来一次。”
萧镇胤又笑了,“杀你?这倒让人觉得意外。你说的这些,都是我想要的结果,只可惜,从一开始便不太顺利。”
“我皇叔这个人啊,自幼聪慧,若他早出生些年,那皇位肯定没有我父皇什么事。”,他自言自语似的接着又说,“其实我也没想多做挣扎,优秀便优秀呗,反正又不是才一天两天。直到赵凝跟我说那些后……我才觉得为什么要让他凌驾在我头上,我是太子,皇位应该是我的。”
“广毅贪污,是你设计的吧?”,离思问。
萧镇胤直言不讳:“没错,至少能削弱我皇叔的实力。”
离思笑了笑:“这会儿说这些有何意义呢?”
“不知道,说了心里舒服。”,他抬手接着写字,“广毅贪污,广家被满门抄斩,我皇叔很生气。可惜就在我要对漠北镖旗将军下手时,我皇叔居然以赐婚的名义将你们全家调了回来,他似乎知道一切,每一步棋都是未卜先知。”
因为他也是重生的,这句话话离思没说出来。
“你一早就知道我父亲与你皇叔交好,于是你便劫了部分赃款,利用赵焯,企图把这笔款栽赃到我父亲名下?”,离思说。
太子笑了笑,“是啊,没想到还是被我皇叔做了手脚,偷鸡不成蚀把米,那笔钱最后落在了赵焯名下,赵焯因此而被流放。”
“你冒用你皇叔的字迹命人杀赵焯,是想激化你外公和老九的矛盾?”,离思半靠在门框上说。
“是啊,其实押送粮草那天,赵烨不说那些大言不惭的话,我父皇是不会出面的,他要炸十九皇叔,炸了便是了,可他偏偏要把自己的野心袒露得那般明显。我父皇这人,就是沉不住气,最后反倒让你们理所当然诛杀了赵烨,真是可悲。”,太子说罢,换了张纸继续写。
“到底谁可悲?太子殿下,就为了想搬到倒一个萧祁墨,你杀了广毅全家,杀了自己亲表哥,不惜与帝国联手,至几万士兵和百姓的安慰于不顾,到底谁可悲?太上皇为何忽然驾崩,你跟你父皇,一点责任也没有吗?”
离思越说越激动,一想到前些天九死一生浴血奋战的万千将士,她现在恨不得一刀劈了眼前这个“与世无争”的人。
萧镇胤终于停笔,目光落在远处的钟离念身上:“成王败寇,随便吧!”
离思一脚踹了过去,“随便?你自己一个人死哪儿当然随便,可我姐姐呢?她也要陪你一起随便?你为何娶她,既然娶了她又做何这般糟践她?”
萧镇胤吃疼捂着胸口咳了几声,没再说话。
离思出门时,扭头问:“赵凝跟你说这么多秘密,她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能是什么?无非是等我登基后,将她许配给我皇叔,诸如此类。”
萧镇胤太过平淡,平淡到与往日无异,这让离思发慌,甚至觉得毛骨悚然,他还有什么筹码,一个被重兵看着的人,还能生出什么幺蛾子。
出了太子府,离思忽然感到一阵眩晕,险些摔倒。
武大志扶着她在墙边站了一会:“小姐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离思喘了几口气,愣愣摇着头:“不知道,或许是太子的表情太过于诡异,让人心里不说服,又或许是这些天没休息好吧!”
“王爷方才差人来报,说叫今晚你不用等他了,先回府休息。”,武大志说。
离思“嗯”了一声,谁曾想没走出多远,又觉胃里翻江倒海,反应比方才还严重,她没忍住趴在墙角一顿猛吐,可又吐不出什么来。
武大志手足无措,“这……我去叫太医。”
离思脑里闪过一个念想,慌张道:“不必,回府!”
一直到晚上,也没敢吃东西,吃什么都想吐。能吐出来还好,就是什么也吐不出来。
这久经历了太多事,她居然忽略了月事没来那档子事!离思掐指算了算时间,以跟老十九第一次在客栈的时间来算,已经快两个月了,该不会……
啊,可怕的念想,不是吧?这么巧?前世几次三番折腾,没一次中招过,这世就这么准?
这种反应一直持续了三天,离思只得硬着头皮叫来宋嬷嬷,嬷嬷一看她那副死去活来的面容,都不用把脉,也不用请朗中。
她直接说:“小姐,你有身孕了!”
“啊,真的?天啦,我会不会被我爹打死?”,钟离思急得像惹祸上的蚂蚁。
宋嬷嬷却乐得停不下来,“不会,小姐与王爷本就只差一个仪式而已,这是好事,大喜事。”
“不不不,先别说,王爷最近为了太上皇的事忙得焦头烂额。而且,国丧期间,不允婚嫁,我们这婚事,还不知得拖到猴年马月。”
离思还是不太确定,所以又叫了女大夫为她诊了脉,确实是……有喜了!
那夜她睡得很不踏实,半夜想翻墙进瑞亲王府,云梯都摆好了,却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已经非比寻常,不能飞檐走壁,只得规规矩矩走正门。
她从善如流地进了萧祁墨房间,有他的味道,睡着舒心。
不知过了多久,离思只觉床往下陷了一下,随即便被人揽入了怀中。应该是怕吵醒他,萧祁墨的动作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