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思没有要躲避的意思,她死死盯着这张白皙的脸,这个犹如画中走出来的人——不知该恨还是该感谢!
恨他是因为一切事因为他的小气而导致,感谢他是因为他杀死自己后,能让她有机会重活,有机会让她全家老小欢聚一堂,有机会让她阻止那些朝堂风波给钟离家带去的悲局。
有时候她都佩服自己,见过那种全家被满门抄斩的人,没疯掉已然万幸,竟还能占山为王,混得风生水起,也不知上辈子脑子里想些什么。
“看够了吗?”
萧祁墨那种不轻易主动说话的人都开口了,想来应该是离思元神出窍太久,差点回不过来。
她意识到是自己又酒后乱性,所以对于此时两个人躺在一起的场景,有任何反常的尖叫都是多余的。
离思勉强一笑,用猛力翘了起来,只不过上一刻她用力有多猛,下一刻她再弹回去的力道就有多猛,侧脸撞在萧祁墨结实的胸膛上,差点给她撞变形。
萧祁墨看上去略显疲惫,胸膛被重重一击,微微皱眉,并不多话。
“见鬼了……”
钟离思呢喃着低头看去……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她的衣带居然跟萧祁墨的栓在了一起,而且应该是自己的手死死地捏着那个结。且不说那死结起码绕了十转不止,单品她手上捏着的力度,除非砍手,否则掰不开!
历史再现,上次是抱石狮子,这次是抱人!
“额,我还是想解释一下。”
萧祁墨眼尾微抬,那神情仿佛再说:你编,你尽管编。
“不是,我这人吧有个坏毛病,在漠北那会经常偷摸出府去玩。你也知道我爹的哈,随时棍棒伺候,导致我时辰若是太晚就不敢进府,于是树上、房顶经常是我的栖息地。久而久之,练就了只要一睡觉就会狠抓周遭东西的习惯。也是出于安全考虑,这……你能理解吧?”
离思边说边解二人绑在一起的衣带,硬是使出浑身解数才解开。
也不知道他信还是不信,微微吐出个:“嗯!”
“能理解就好,能理解就好!”,钟离思一阵忙活,抹平被她挫得一团糟的床单被褥。
因为她睡在里面,萧祁墨睡在外面,他不起来,她也不好从人家身上直接跳过去,只得又道:“那你,能否挪一下,我要出去。”
萧祁墨恍若未闻,翻了身平躺着,换成两只手枕在头上,淡淡一句:“做了什么梦?”
离思脸色一变,没了言语,如果是在上辈子,她有好多话想问此人。但今时月还是当年月,今世人却不再是当时人,问他一些甚至还没发生,或者不会发生的事,人家怕也觉得荒谬绝伦。
离思推了推萧祁墨,说道:“你让不让我过去,出于礼貌才跟你说让我的,不然我可直接从你身上跳过去了。”
萧祁墨没来由一笑,他问:“你有礼貌?”
“小姐,小姐,”,只听一声开门响,武大志在外面喊道。
离思一惊,就要找躲处,这等场面,就跟被捉奸在床似的。她忙对萧祁墨做出个“嘘”的姿势,示意他不要出声。
谁曾想那厮脸上闪过一丝狡黠,不紧不慢喊道:“在这里,进来!”
“哈,萧祁墨,你鱼死网破是吧?”,钟离思做梦都想不到,他是这种人!
“小姐,那我们进来了?”
说是急那时快,武大志和暗夜转眼便来到里屋。八目相对,暗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双眼睛无处安放,他看了看他主子,调头出去时好像撞在了门壁上,发出一声闷哼。
武大志比离思稍长两岁,纵使再榆木脑袋,她也明白此事的严重性,气得语无伦次,“你,你们,小姐这种事……唉,事已至此,也罢也罢,都怪平时嬷嬷不教你那方面,大志告退,您好好养身体。”
钟离思木讷地看向那张欠揍的脸,一把推开他跳下了床,走出两步又想起一件事,转身问:“你说那笔款项根本不在我爹账上?”
萧祁墨侧头,“不在。”
“既然不在那我们还需要什么两年之约?王爷您足智多谋,赶紧想办法把这婚退了吧!”,钟离思说道。
那头坐起身悠悠然下了床,踏步走来,就要擦肩而过时低头轻声细语道:“我可以让那些账不在,也可以让它在。”
离思不甘示弱瞥向他,沉声道:“是你!你提前劫了那笔账?难怪,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在我们进京的时候暗夜会不在,原来是去帮你做这些事了,你到底想怎样?”
“朝堂风云聚变,今天刮一阵风,户部尚书广毅被拉下马,明日再刮一阵风,难保你爹镖旗将军不被拉下马。以你的敏锐度,应该也看到了我的处境,侄子无能,我就算没有挣储的心,我皇兄也会时刻将我按在砧板上,不然你以为我那些所谓的九个未婚妻是怎么死的?我若不有所作为,明日说不定也会被拉下台。”
萧祁墨说罢,斜眼看来,俊脸神色忽转,没有半分表情,有的只是权谋。
离思只是震惊他会直接跟她吐露这些事情,沉默须臾才道:“你的意思是,皇上先后赐婚给你,而且还都是权臣之女,然后又杀死那些女子?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我知道了,是让你树敌,只要得罪这些权臣,从此他们便会孤立你。不错,九个未婚妻,涉及九个大世家,你可以呀,纵观朝堂,三公九卿皆以你为仇。所以你这是想拉拢我父亲?”
离思见他不回话,继续又道:“可我爹向来与你政见不同,你二人不可能站在统一战线上的,而且一开始急着退婚的人还不是你。”
萧祁墨负手走出里屋,微微回头,一字一句说道:“是谁,撒泼耍赖?是谁,死活要我对你负责?嗯?”
这,真是来自灵魂的拷问,离思完败。她自心里嘀咕道那不也是没办法的办法,面对父亲被贬,有可能还会踏上谋反之路,她那时也是牺牲小我成就大我。
“洗漱后过来用餐!”
听他一言,离思转身去了别间,可这话越听越觉得别扭,“洗漱后用餐”没毛病,但昨夜二人毕竟毫无天时地利人和地躺在了一起,虽然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但这话就是让她觉得不舒服。
第16章 【体寒】
午后的空山传出豺狼的厮嚎声,钟离思披头散发,满脸是灰,她原本皎洁如水洗过的蓝天般的眼睛,早也黯淡无光,狼狈不堪地坐在地上,浑身是泥。
她木讷地盯着那个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而后又绝尘而去的男人,白马呼啸在山路上,身后跟着无数密密麻麻的追兵!
他是谁?为什么会救自己?又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钟离思百思不得其解。
就她那样的亡命徒,竟也能碰到山贼!那些个不识货的人,开口就是老掉牙的一句:“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钟离思心如死灰,正痛不欲生。她拳头紧握,也没有抬头,冷冷说了个:“滚。”
哪知带头的广陵哎哟一声:“妞长得不错,带回去给爷做压寨夫人。”
钟离思扯出了抹冷笑,只觉得这些人是八辈子没见过女人吗?就她那时浑身散发着恶臭,头发上的油都能炒菜的行头,哪里看出来长得好看?
她又一次说了个:“滚!”
广陵冲他的手下生地黄和熟地黄使了个眼色,十来人一拥而上,就要捆她。彼时的钟离思正如一头发狂的刺猬,拼了命的回击,有好几个的耳朵都差点被她扯掉……不过她最终还是被广陵抗上了山。
广陵那个怂货,有贼心没贼胆,关了离思半个月,每次都是洗得香喷喷地想去有一翻作为,可每每走到大门口时,只要看见钟离思那双吃人的血红眸子,便吓得两腿发抖。
半年过去,广陵没少好肉好饭伺候钟离思,依旧勤奋地每天洗澡想干大事,然没一次如愿以偿过。
后来恰越别的山贼想黑吃黑,广陵的贼窝面临生死存亡的局面,是钟离思大发慈悲出谋划策救了他一众兄弟,当然她也顺理成章夺了人家的山大王之位。
广陵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只得眼睁睁看着养肥的兔子凌驾于自己之上。
后来钟离思问他:“为何对我下不了手?”
广陵憨憨地笑着道:“有的人命里注定只适合做兄弟,能拿来做女人宠的,应该千娇百媚,至于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