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也并非办不到。
“桓兄,要见到她,只有赌一把了。”
桓远点头,“我明白了。那就去吧。”
符绪站起身。
“陶先生,桓将军,打搅了。我该走了。”
桓远叫他:
“喂,你是来见觋罗的吧?你不和我们一起去么?”
“……如果陶先生说的是真的,那么觋罗会……再死一次。我已经看过一次了,我无法忍受……再看到第二次。即使我终于见到她……也留不住她。我已经得到答案了。”
“殿下,你仍希望她还在你身边么?”
“我希望她没有……死。我不应该送她到桥那头。我本应该送她回家,回建康去。你说的不错,我其实希望她一直陪着我,我希望她不要走,我希望一直和她在一起。我本来可以在她……失去一魂之前阻止她,可我却为了留住她而……失去她了。
“她说她……没有归处了。
“我以为我可以……做她的归处。看来我错了。”符绪苦笑。
“陶先生,桓将军,觋罗她……我把她托付给你们了。
“我会回长安去,回到……她和我曾经待过的……桥那头的大宅里去。
“那里有她种下的花儿。
“曼陀罗……又开放了。
“那些花儿里……有她。
“我替她照顾那些花儿吧。”
符绪说完便走了出去。
陶七并不挽留,桓远也只是沉默地坐在桌边。
这是她希望的。
觋罗。
第 34 章
34
——呵……
——回去吧。
——她们……在等你。
——我……在等你。
——……我们做你的归处。
——我做你的归处。
——看不到我?
——我明明就在这里呀。
——就在这里。
——……看到了?
——你也是……我们的归处。
——我的归处。
——……我是谁?
——呵……讨厌啦,你明明知道。
——……我的名字?
——……是什么呢……
——可我就是我啊。
——“我”……又是什么呢?
——你……也会变成我……
——呵……
——快回来吧。
——……符公子。
第 35 章
35
——听说了吗,陛下被囚禁在宫里了。
——被谁?
——被那个将军。
——将军?哪一个?汉人的那个?
——另一个,陛下的叔叔。他囚禁了陛下,看来果然要篡位了。
——……那个人啊……那我们岂不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是啊……另外一个将军……那个汉人将军跑了,说他怎么着了来着……哦对,说他找来一个会法术的妖女迷惑了陛下,要陛下在宴会上刺杀自己的叔叔,结果事情败露了,那个姑娘当场死了,汉人将军中了埋伏,好容易才从宫里杀出来。
——他没去救陛下?
——那当□□命要紧啊,哪还顾得上别人。不过我还听人说,马上又要打仗了。
——打仗?又要到南方去?
——不是去南方,就在这里,在邺城。陛下还活着,总有人要去救陛下吧。
——……怎么会变成这样……
——刚才就和你说过,有个妖女把陛下迷惑了啊。说来也奇怪……
——什么奇怪?
——关于那妖女,还有其他说法……据说那姑娘其实不是死了,而是像一股烟一样消失了,在场的不少大臣和护卫都吓得不轻。
——这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和“那个”一样的啦。
——“那个”……哦对了,“招魂”,对吧?
——是啊,就是那个。那个不也是,黑气和黑烟伤人,然后招走魂魄的。
——对哟。所以……是“招魂”?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我是这么听说的。前些日子不是有异象吗?先是大白天的太阳不见了,接着又下了大雨,那是老天爷实在看不下去老百姓受苦了,所以要直接降下天谴了呢,那姑娘也许就是老天派去的。
——既然是老天爷派的,怎么会失败?
——这个嘛……还是听别人说的……总之,不像宫里传出来的,那姑娘不是什么妖女啦。听说是汉人呢。
——……汉人?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刚才不说是老天爷派的?
——一样的。不是妖女……而是女巫吧,所以知道老天爷的意思呢。
——这么说的话……倒好像是那么回事。
——有传言说,那个将军……说汉人都是反贼,要……抓人呢……就像长安那时候一样。
——什么?那怎么办?要不,要不我们也跑吧。
——可是跑到哪里去啊?
——哪里都好,留在这里会被杀的耶。
——但到其他地方也活不下去不是吗?除了邺城,整个冀州,还有青州和徐州,都还在大旱呢。
——哎呀,那到底怎么办才好?
——我看啊,我们不如去投奔那个汉人将军吧。再怎么说他也是汉人啊,不至于杀自己人吧。
——可我听说他以前也杀过汉人的。
——杀是杀过,但现在他逃到别的地方,正在那里接纳汉人呢,去了至少能避一避风头。要是京城也像长安那样闹起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得再想想。
——那你快想吧,还是早点决定的好——
第 36 章
36
陶七本要和桓远一起到宫里。
他们已经被抓过一次了,不方便再在街上随便找人打听,于是悄悄潜入受邀者府中打探,得知宴席就在一旬之后。
那一日,陶七和桓远混入了护卫的士兵里,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这是保护皇帝那位叔叔的队伍,这人将是宴席上最重要的客人。
若说要发生什么,那么一定与这位将军有关。
听说他对汉人并不友善。
北方大抵都是这样的吧。
胡人入关虽久,但与汉人间仍隔着国破家亡之仇。身居高位的胡族们对汉人既不得不防,又多加欺辱。这其中既有单纯的仗势欺人之徒,也有施威镇吓的深谋远虑者,无论哪一种,都是惹人憎恨的对象。
“禅让”么。是这位将军自己放出来的传言吧。
他们都想利用天命,谁都想把违背天意的名声加在对方头上,好证明自己才是正道。
宫里的皇帝是,这位将军也是。
陶七抬起头,从队伍最后面望着前面的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那人身材魁梧,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残酷无情。
陶七不喜欢这个人。
桓远则早已咬牙切齿。
——七郎,若不是要跟着这人才能进宫,我真想直接杀了他。
桓远对胡人似乎……大抵都是厌恶的。而对眼前这位,尤其是在听到对方名字之后,桓远更是满心怒火。
——七郎,你当年在豫州交手的匈奴人……其实就是这人带的军队。
——我知道,桓兄,我记得。
只是他从未亲眼见过这个人。
那时匈奴人的军队里有个很勇猛的羯族将军,就是眼前这个人了。
若这人夺了皇位,恐怕又是……生灵涂炭。
至少对汉人是。
街上的百姓都站得远远的。
他们很怕这个人吧。
已经看得到宫墙,就快要到宫门口了。
陶七不经意地朝人群望了一眼,愣住了。
怎么办,要去追吗?
可马上就要入宫了。
宴席就在今日,错过就……没机会了。
可去追的机会也只有一次。
做了决定。
于是陶七对桓远道了声“客栈见”,不动声色地转身。桓远立刻明白有变故,只回了声“小心”,便跟着队伍走了。
陶七穿过人群,来到刚才看到那顶幂离的巷口。
空气中仍有淡淡的、奇异的花香气。
是……她。
可她怎么怎么在这里?
他弄错了吗?
那个一身白衣的女子从人群身后慢慢走过。她是唯一没有看热闹的人,所以陶七才注意到了。她拐进巷子里去了。
陶七站在巷口,巷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也许进到哪一间屋里去了。
于是陶七走到房屋间隐蔽处,卸下头盔和铠甲,然后又回到路上,挨家挨户察看。巷子并不长,一会儿功夫就走到了底,是条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