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园(40)

作者:Hypnotic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这样更好。

他没有回自己府上,径直从宫里去了桥那头。

那里也没能幸免。

官兵撤走了,街上到处是血迹,烧了、塌了的楼阁都不少,没死的人正在安置死了的人。

不能放着不管啊。

别院的大门紧闭。符绪跳下马,走过去敲了敲门。

“是我。”

门立刻打开了,站在门里的仆人一脸惊魂未定的神情。

“殿下,您总算来了。”

“没事吧,所有人?”

“没、没有。”

符绪把缰绳递给仆人,一边往里走。在他身后,仆人赶紧关上门。

“小姐呢?”

“小姐在里面的屋里。”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殿下,小姐让我留下等您,让其他人到街上去帮忙了。”

“帮忙?”

“帮忙救那些没死的。小姐本来自己也要去的,我们好不容易才拦住了。”

符绪并不吃惊,只道了声“知道了”,然后打发仆人把马牵走,自己一个人去找她。

他要她在这里等他。

觋罗坐在院子里,侍弄她种的那些花儿,听到脚步声,朝来人的方向抬起头。

“你……来了呢。”

符绪看到她对自己笑了。

“受伤了。”

她皱了皱眉毛,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

“我看看。”她道,牵住他的右手举到眼前。

觋罗的手冰凉。

他用左手又覆在她的手上。

“不要紧,好几天之前的了。”

“可是还肿着。”她道,牵着他走进屋里,取来一只精致的药瓶,倒了些药在手帕上,符绪闻到浓重的酒味。

还有与觋罗身上相同的、院中花朵的香味。

觋罗捧着他的右手,用手帕温柔地擦拭着。

“这是什么药?”他拿起瓶子闻了闻,顿时头晕目眩。

觋罗笑了。

“殿下,这药不是用来闻的。”

他把瓶子放回桌上。

“你让人去帮忙了?”

觋罗的手停了一下。

“嗯。”

“做了件好事。”

觋罗把他的手放在桌上,起身把药放了回去。

右手有些火辣辣的,似乎是消肿的药。

“根本没什么叛乱。

“哥哥没弄清就让军队也掺和进来了。”

觋罗一言不发地走到门边,望着院子里。

“快要开了。”觋罗回过头来对他笑道,“殿下,今年的花儿,快要开了呢。”

今年热得比往年早,就这几日的工夫,夏天已经到了。

“今日还要进宫里吗?”她问道。

“不了。以后都不必去了。”

“为什么?殿下不再受怀疑了?”

“大概因为哥哥觉得我太吵了吧。早就被罢了官,满城的老百姓却说我的好话,这时候还不知好歹地命令别人违抗圣旨。”

“殿下坐到皇位上如何?”

符绪吃了一惊。

“觋罗,怎么说这种话?”

女子歪着头对他笑。

“宫中的陛下死了,长安城就是殿下的了,不好吗?”

“哥哥若……死了,皇位自然有太子继承。”

“如果太子也死了呢?如果陛下的孩子都死了呢?”

符绪突然感到毛骨悚然。

觋罗笑得很美,她不像是在开玩笑。

“哥哥不会死,太子不会,太子的兄弟们也不会。”他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觋罗,这是杀头的罪。今日只对我说,我当作没听到,绝不能再对别人提起。即使是玩笑也不能。”

她黑色的眸子里有嘲讽之色。

“我不认识别人。”

“那就好。”

半晌,觋罗朝他走近了一步。

“没有呢。”

她道。

“没有什么?”

觋罗闭上眼嗅了嗅,然后抓住他的前襟,踮起脚尖凑到他颈间又闻了闻。奇异的香气扑鼻,他不由自主地扶住她的腰。

下一刻她便从他面前离开了。

“殿下身上……没有血腥味。”

她站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道。

“血腥味?”

当然没有了。他没有杀人,汉人也好,氐人也好,还是别族的胡人也好。

觋罗跑进了院子里。

“殿下,我们也去救人吧。”

他叹了口气。

“好,但要跟紧我,不要乱跑。”

院子里的女子只是笑,然后一路跑到前面去了。

符绪摇摇头,嘴角却扬起来。

竟感到些许……失落。

为什么呢?

陶七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坐在一处高阁的屋顶上,俯视笼罩在静谧之中的长安城。

太阳就要升起来了。

过去桓远总说长安多么宏伟壮观,陶七来了只觉得,长安城太旧了。

就像个受过太多苦难、已难露笑靥的美人。

师父看到烧毁了大半的长安城,会说什么呢?

那些花儿就要开了。

觋罗喜欢的那些花儿。

军队已离开一日,长安城中的流言仍四处流窜。

时机到了,他还没想出办法。他来晚了。

见与不见都是同样的结果。她顺天命而行。

现在硬要阻止,反而白白葬送了她。

既然如此,他不想她怨恨他。

来不及了。

这一次来不及了。

第 25 章

25

——全都抓错了,牢里的根本不是招魂的人。

——就是嘛,要是说一说就算是犯了王法,那大家不都成了招魂的人了。

——喂,别说这种话。前几日才死了好多人,你难道这么快就忘了?

——我不过说说而已。

——牢里还有好多哪,听说这几天全都处决了。

——没有王法啦,明明连到底是不是真犯了法都还没查清。

——听说都招了,被打得受不了了吧。唉。都说招魂的人找上的全是跟在陛下身边杀了很多汉人的王公大臣啊。陛下再这么下去,恐怕也要被鬼魂找上啦。

——那不是正好?陛下死了,太子又还小,让阳平公坐了皇帝,咱们得太平了。

——倒是听说阳平公到处劝军队停手呢,后来又带着那楼阁里的小姐在桥那头到处救受伤的人,还替找不着主儿的死人出了棺材钱。

——阳平公和那位小姐都是好人啊。

——我听说了之后还特意赶着去看了呢。跟传闻一样的,真真是漂亮的汉人小姐,笑起来像朵花儿似的,阳平公虽然是胡人,但也生得男子里数一数二的模样,两个人往那儿一站,跟一对人偶似的,我们都不好意思靠得近了,怕把人家衣服弄脏了呢。

——……说得我们老百姓多没见识一样。

——真的。就是这么两个人,也不嫌弃,跟着大夫挨家挨户地去看,有什么要求的,阳平公替人应下来,该多少银子都付齐。

——死了伤了那么多人,全都跟着去怎么吃得消。

——是吃不消。那小姐站了一天乏了,阳平公就骑马带她回去了,第二天一大早再来,就这么看了三天呢。也许是那小姐累坏了吧,后来就只叫仆人来了。桥那头和这边比,虽然也就那么大点地方,但阳平公和那位小姐也算尽心尽力了。

——是啊。阳平公和陛下明明是亲兄弟,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这也不是说不通。就是我当了皇帝,我首先也最担心人家威胁我的皇位吧,哪里顾得上小老百姓死活。

——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好意思说自己要当皇帝。

——嗨呀,我不就是举个例子嘛,你那么认真做什么。

——说起来,好像又有个王爷还是侯爷疯了?

——可不是嘛,就是昨晚的事。招魂的人还没抓到呢。

——啧啧,那我们前两日到底为什么遭那么大罪啊。

——还要继续抓人呢,说是有眉目了。

——哪一次不是这么说的,你也信。

——这一次不一样,说是昨晚发疯的那人大半夜在大街上一边跑一边喊“求求姑娘”啦、“姑娘饶命” 啦之类的,才知道施法的其实是个姑娘呢。我刚才不是说全都抓错了么?就是因为这个啊。你看官差之前带走的,不都是些爷们儿?

——……这么想想确实……这跟谋反差不多的事,又残忍得厉害,我不觉得一个姑娘家能做得来。

——是啊,听说之前有疯了的,把自己胸前都抠得血肉模糊,说是要把心掏出来,让施法的人看了,好放过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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