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园(15)

作者:Hypnotic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这时桓远跑了过来,见谢玄先躬身行一礼,一边叫“谢先生”,又要向祖逖行礼,祖逖挥挥手说刚才见过面了,客套都免。桓远便直起身来,转向桓轸:“爹找我?”

“你去接七郎和觋罗吧。”

桓远立刻喜笑颜开,“他们也来啦!”说着又问谢玄,“怎么没和谢先生一起啊?”

“你管那么多干嘛,赶紧去吧,免得他们到处找。沿着上来的路应该能碰上。”

桓远应着,又分别向父亲的朋友行了礼,转身就要跑。桓轸赶紧叫:“回来回来,我还没说完。带钱了吗?”

“带了。”

“那就好。我们要在这儿坐一天,你们几个四处看看,待不住就自己去玩儿吧,钱不够管下人要,只是到时候记得派个人告诉我们一声去哪儿了,不用自己来通报。”桓轸嘱咐道,又问谢玄,谢玄点头。

于是桓远急急忙忙跑走了。

“这小子这么心急,路上可别摔个大跟头。”祖逖笑着摇摇头,接着道:“老天爷告诉你什么?我们这回能成不能成?”

“祖兄,天命虽定了,成事还在人。陛下之前来问过了。”

“如何。”

“胡祸未变,但似有吉兆。”

“得了事验?”

“尚未。”

“说了跟没说一样。我以前就觉得你那些星星靠不住。”

谢玄哈哈笑起来。桓轸也忍不住低声笑了。

“祖兄,我已经说了,成事在人。天象不过告诉人有各种各样的可能,决定哪一种可能实现的,是人啊 。陛下既知凶险,也知吉兆。陛下选了吉兆。是吉是凶,还要看陛下、看身处南方的各位怎么选。”

“你说得好像天命其实是由人决定的一样。”

“天命随万物变幻。”

祖逖摇摇头,“我不跟你扯这些虚的。我和桓轸见了不少人,不太顺利。陛下想得太简单了。不只是南方人不愿意,当年从北方迁来的人也有不愿意的。说就是因为我们打不过才逃来,几个族的胡人在北方自立门户都这么些年了,实力比过去更强,现在去,无非是鸡蛋碰石头,说什么再等等,看看形势变化,说不定胡人适应不了中原,会自己退回去。”

祖逖啐了一口。

“都是胡说八道,要退早退回去了。谢玄,又应了你的话啊,养虎为患。这些人说白了就是舍不得家里的田产,仗着胡人过不了江,只顾自己享受罢了。要我说,我们再把这虎养一养,就不光是中原了,他们学会了游水还要过江来的,汉人就全完了。”

祖逖越说越激动,桓轸倒了杯酒给他。祖逖接过来一饮而尽,然后把酒杯狠狠放在案上,结果酒杯碎了,旁边时候的小厮赶紧跑过来收拾。等小厮走了,祖逖继续滔滔不绝地抱怨。

“气死人的是,太子殿下被撺掇着向陛下上书,说因为汉人不如胡人,所以老天爷才赐江水天险将胡人挡在北方。这是未来的天子啊,天子都觉得自己不如人,下面的人还能怎么办?”

“陛下怎么说?”

“当然是——”

“陛下训斥了太子一顿,”桓轸赶在祖逖说出更多不适宜的话之前打断了他,“命太子回东宫思过去了。”

祖逖不耐烦地冷哼一声,压低声音道:“思过有什么用。把太子身边那群见识短浅的南方人都换了才是要紧事。以前我就说让他们去教太子不行,陛下说这是为了安抚南方人,即使要紧的军政官职不能放手,也得稍微让一让步,让他们知道朝廷的门对他们也是开着的。

“太子从小就在蜜罐子里宠着,就算长到十几岁,脑子里还是只有声色犬马,对北方的事知道什么啊。陛下真该好好管教管教了。”

“祖兄,别说了。”谢玄平静地道。

祖逖自己倒了杯酒,闷声喝下去。

见祖逖不再说话,桓轸趁机换了个话题。

“谢玄,我从江州给你和你们家俩孩子带了点东西,已经打点好让人送去了,你今天回去看看吧。桓远本来一回来就要自己带人送到你那儿的,结果回到家生了两天闷气,就把这事给忘了。”

“对方没答应?”

桓轸忍不住笑了。

“何止是没答应,面儿都没见着。虽然知道对方肯定要摆一摆架子,但没想到这架子这么大,就带着桓远在江州转了转,等了一个月,给足了对方面子才回来的。桓远以为是人家嫌他不好,回来之后就闷在屋子里生气。他娘让我去给他开导了一通不是这么回事儿,然后才好些了,今天又高高兴兴跟着我来,说是和七郎、觋罗好久不见了,今天过节正好一起到处转转。”

“原因知道吗?”

“谁知道呢。今天对方也在,谢玄,你也帮着说两句。”

“还没死心?桓远愿意吗?”

“陛下指婚,由不得他不愿意。”

谢玄又笑,“勉强也不必要。我想想别的办法。”

“说着就来了。”祖逖使了个眼色,“我们还没找他,倒自己找上门了,葫芦里装的恐怕不是什么好药。”

说话间对方已经走到了面前。

竟是来提亲的。不是向桓轸,而是向谢玄。

三人交换了眼神,显然都吃了一惊。

当然是回绝了。但这是陛下要争取的人,既然主动凑过来,还得顺势拉拢一番。

说是拉拢,也不过恩威并用,这样八面玲珑的老油条不可能听不懂。

心里虽是嫌恶,谢玄面上仍平淡得很。

都是诡辩。他心里知道。饶舌本就为他所长,对方并不是善辩的那一类,只能由他步步紧逼。

最后对方几乎是逮住机会逃也似的走了。

“你要是有心与人说教,还是这样厉害。”来人一走,祖逖就拍手称快,“居然说起‘琉璃眼’什么的,我还想谢玄是不是书读得痴了,竟提起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差点给你绕进去。”

桓轸笑,“他不是一直都是这样么?什么天象人祸,都是些我们听不懂的东西。现在不过又加了一重妖魔鬼怪而已。”

只有谢玄没笑,反而眉头紧蹙。

两位好友察觉了,都收敛起神色,等他开口。

“既然那琉璃眼如此宝贵,为何当初不多加保护?为何给人可乘之机?这鬼不是过于自信,也便是愚蠢吧。再者,为何是泥鬼?因泥鬼丑陋,配不上这琉璃眼么?或者又是,因泥鬼自身一滩烂泥,不似能自保,倒显得这琉璃眼愈发伸手可得么?

“祖兄,桓兄,这是在说我们啊。好好的天下硬要任人把它夺了,连讨要的胆子都没有。

“陛下此时又用我,就是让我游说这些人吧。”

第 11 章

11

“……七郎!”

不在这里。

没有她。

“七郎——”

在哪里?

“七郎!”

陶七猛地回头,什么东西在耳旁掠过。

熟悉的两个人站在面前。觋罗和桓远一人手里捧着一株兰草,觋罗的鬓边还插着桓远为她别上去的花。那花儿被截断了根茎,又晒了日光,与早先相比蔫了不少,疲倦地歇在觋罗的耳边。

松了口气。

“你今天怎么回事?一直这么一惊一乍的。”桓远道。

陶七摸了摸耳朵,一朵红色的芍药掉到地上。他弯腰拾起来。

“你们去哪儿了?”

“还问我们去哪儿了?”桓远反问道,“我们还想问你去哪儿了呢!不过就是摘了几朵花的功夫,我们一回头你就不见了。”

陶七举起手里的芍药,柔软的花瓣层层叠叠,外侧已红透,内侧花瓣顶端带着白,如少女白里透红的面颊一般。截断的花茎底部仍有潮湿的汁液。

好温柔娇贵的花。

和师父种在院中的奇异花朵完全不同。

芍药一般温柔的少女开口了。

“七郎,你没事吧?”

陶七看着她,通透的黑色眸子里有担忧。

不能让她担心。这么清澈的眸子里,应该只有欢乐。

“怎么会有事?”

边说着边取下她耳边蔫儿了的花朵,换上手里的芍药。

“太大了,放不稳的。”桓远道。

于是陶七走到觋罗身后,把花插到发髻里。

“这样就行了。”

觋罗抬手摸了摸那朵芍药,“这花是给七郎的。”

“我才不要——”话还没说完,只见少女清澈的黑眸子里又浮现出黯淡的失望之色,赶紧改了口:“你替我收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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