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她怎么能好死呢?!”
从来都是暗箭难防,哪管他千万年道行。爆炸生出的热浪吹得飞光的睫毛都焦了,更遑论吉胡嘉嘉的一头乌发。
等到余热渐渐平息,挨到吉胡嘉嘉能勉强做到环抱住飞光时,她心里的疼连着牙板都酸,一遍遍叫着飞光的名字,怕他如今伤重加伤心,就不肯醒过来——方才,飞光说她喜欢山月,他喜欢她。她因希望落空还在气恼中,便回了他一句:“那又有什么用?”
如今,她要恨死自己了!
吉胡嘉嘉按照自己的习性在青岔山上打了个敞亮的洞,将飞光拖过去安养。
他乖觉地躺在洞里像只生气又开心的河豚,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消瘦了下去。凭着药草吊了一月余还未见醒,难免吉胡嘉嘉有些慌,她想了想,这便蹭到飞光的脸颊边与他耳语起来。
“大师还不醒?那我可要叫外面的那群女人进来将你看光了,反正如今咱们兜里空荡荡,我跟她们每人收些门票钱进八宝箱,也好赚些干粮。”
飞光虽还是昏睡着,可脸上却因吉胡嘉嘉的话无耻地红润起来,吉胡嘉嘉这才明白自己的威胁明明就正中飞光这色胚子的下怀!
简直寡廉鲜耻!
就着草药汁在飞光的脸上画了只王八,吉胡嘉嘉这才心满意足地钻出洞口。
洞口外囤着的都是些往年飞光“菩萨心肠”搭助过的姑娘,有被飞光糊过窗纸的、有被飞光跳进河里追洗丢了的小鞋的、有被飞光撵过耗子的、有被飞光作诗颂吟过的……
“姐姐,飞光大师醒了么?”
“没有。”
吉胡嘉嘉如门神般镇守洞口,将清一水长相标致的姑娘们当洪水猛兽挡在洞外,心想谁是你们姐姐!
“姐姐,我们能进去看看飞光大师么?”
“非亲非故,不能。”
“亲故?那飞光大师有可能收女弟子么?”
“没可能。”
“不收女弟子?那飞光大师娶妻么?”
“不娶!”
“不娶妻?那飞光大师纳妾么?”
“不纳!”
“那你又是飞光大师什么人?凭什么藏着他不叫我们见!”
“我不是他什么人,他是我的人。”
姑娘们听了这话再不能忍,一撸袖子就要上前群殴吉胡嘉嘉。吉胡嘉嘉从前与男人打架打惯了,那股凶悍阴狠是她作狼的一面。如今虽是头次这么跟实实在在的女人们遭遇,一招“扯头发神功”初次使出竟意外得十分得心应手,可见这又是她作女人的一面了。
姑娘们被吉胡嘉嘉揪着头发一一抡了出去,各个先是一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随后才竞先哭嚎。
吉胡嘉嘉被吵得头疼,懒得再说,哐地甩上了洞口的门,将起伏不绝的呱噪关在了门外,又去看飞光。可等回了洞,却见个身高马大的男人正坐在飞光的床头给他擦脸上的王八。
吉胡嘉嘉:“严防死守的,你是怎么进来的?”
阿傍不情不愿地从飞光身上移开了眼睛,待到斜眼瞧见了吉胡嘉嘉头上的玉兰花,不禁端正起来。
阿傍:“你方才打人时进来的。我想他了,就来看看他。”
吉胡嘉嘉闻言知道原来飞光这个遗臭祸害涉猎范围这么广呢?她慢慢悠悠地也坐到了床头旁,还顺手似的将飞光身上的被子生拉到了鼻子下,以免被阿傍多看了。
“他一个和尚打坐念经全都不行,可对那些年种的玉兰和等的你,是一心一意的。我实则听不了他的心,但晓得他喜欢你,我虽还没听你的心,却晓得你三心二意,”阿傍叹了口气,“山君要是没什么太为难的,就喜欢他更多更多些吧,他这辈子就这几十年,耽误不了山君太久。”
吉胡嘉嘉有些心虚:“我尽量……”
阿傍闻言暴怒,他的殚精竭虑怎么到了旁人这里就成了个“尽量”而已?这便对着吉胡嘉嘉动了动谛听一耳,两眉也随之一皱。
“那我就给山君再道个消息,”阿傍的下巴指了指躺着的飞光,“这都是蒋守之做下的。飞光是替你受了无妄之灾,轮不到我这个排不上名的替他出头,山君自己看着算往后吧!”
三日后,飞光醒来,等养他到活蹦乱跳就是百天,再等小庙缝缝补补又可纳人就是一个整年。
这日,吉胡嘉嘉给飞光的佛香里参了些洋金花,见他被熏得沉沉睡下,准备趁机离开青岔山。可刚跨出庙门,就见飞光跌跌撞撞地追了出来。
飞光:“吉胡嘉嘉!你这个女人是没有心肝的么!”
飞光秃头上青筋都被自己吼了出来,可见一向笑脸迎人的人也有挂不住的时候。
飞光:“这么久了,你就算是铜打的,心里也好歹生点锈绿好叫小僧知道日积月累地暖你,到底还是有点功效的。小僧对你的心意,终究还是那句‘那又有什么用么’!”
吉胡嘉嘉:“嗯。”
飞光:“嗯?就一个嗯?夸父追日都要渴死,你再走!你要是再往外走一步,小僧就再不找你等你了!”
吉胡嘉嘉:“不找就不找吧,不等就不等吧,我原也不指望什么人找我等我,我本来也是确确实实的狼心肝。”
吉胡嘉嘉刚要跨脚走出庙门,就听身后一声重重的摔门声。飞□□得甩上门,懒得看吉胡嘉嘉的出走。
吉胡嘉嘉这才回身又看了一眼身后,窗纸上映着飞光摇摇晃晃不肯倒的影子。
可惜了,以后再看不着这么俊俏的花和尚了。
吉胡嘉嘉再转身,准备正式离开。可飞光却又突然踹开门,两手撑着张底盘甚稳的四脚椅子追了出来。
飞光:“混账!混账!混账!从前的迷魂药是小僧自己要吃的,如今你还给下迷药!摔死了小僧,真就没人来追你了!”
吉胡嘉嘉有些懵,正欲张嘴。
飞光:“闭嘴!小僧不知你从前在外到底怎么了,可你既然千里迢迢地回来青岔山,不就是为了等小僧回来找你!你想小僧救你、助你、疼你,小僧救了、助了、疼了,如今你又是这样,拿小僧当蛐蛐呢!”
吉胡嘉嘉:“……”
飞光推着椅子一步步挪向庙门,像只刚孵出来还不太会用钳腿的螃蟹,若不是气氛不对,以及还能勉强忍得住,吉胡嘉嘉险些当场笑出来。
飞光见状指着吉胡嘉嘉心肝的位置恨不能将它们掏出当佛珠捻:“你这是还想笑?”
吉胡嘉嘉:“没……”
飞光:“你一直想要小僧,心里还有别人,心有旁骛的也还是想要小僧,你自己说是不是!这次走了就要不到小僧了,你还要走?你这女人没心肝,胆子倒是大得伤人!”
吉胡嘉嘉:“……”
趁着吉胡嘉嘉被他吼得一愣一愣之际,飞光一把抓住了吉胡嘉嘉的手,用腕上的佛珠将自己的手与她的缠到了一起,似乎这样就能叫她永不能走。
飞光再拿眼去勾住吉胡嘉嘉,语气无奈得和缓下来:“嘉嘉,小僧身子才好,今夜还被你偷袭拿药熏,如今难受得很,你要是想推开小僧轻而易举,可你舍得小僧么?舍得自己么?”
吉胡嘉嘉:“……”
飞光:“你嘴上、身子都要走,可心里还是想叫小僧拦住你是不是?那就留下来。或者,小僧跟你走。只要你对小僧是有哪怕一点点的喜欢……”
“一点点”?一点点不也是全部?小到脂粉店的货物贵贱,大到提剑跨马的出兵上阵,人们起初惦念的不都只是“一点点”,后来才不依不饶地继续向前力挽狂澜的么?
吉胡嘉嘉盯着飞光正滔滔不绝的嘴,忽然就倾身吻住了。
她从未这样踏实地吻过人,上次对飞光,是想移情作恶;从前对吉胡衡臣,她那时霸道,更多的却是心虚;后来的,又是些欺辱她的人。唯独这时的飞光,是她怀着光明的心触碰到的,是本能的失控,是心意的坦诚,是当下的给予和索取,也是未来的托付和被托付。
吉胡嘉嘉:“飞光,要我!”
飞光猛地被吉胡嘉嘉压上了门板,脊背被撞得认疼,却瞬间醒神,他一手揽着胡嘉嘉的腰将她往上托了托,却发现她的身子还是发软,心下立时明白了什么,嘴角一勾笑,又腾出唇舌去刮吉胡嘉嘉的耳后。
飞光:“你又没吸迷药,怎么比我还昏昏沉沉?这处不合适,换个地方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