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朝的一百种死法(50)

作者:书春文丐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又匆匆行了数日,那天近了日头尽时,吉胡嘉嘉拿着飞光给自己买下的那些小玩意跟几家农户换了些干粮和果脯。

血亏!却好赖能填肚子。

干粮偷偷分了大半给飞光,果脯却只一颗一颗地给他,她想看他跟自己要甜吃的样子。

甜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淮河。为渡河,吉胡嘉嘉与飞光登了一叶淮河的瓜子薄舟。

冬日冷冽的风吹碎了春日的柔腻,见飞光抖得好似又有人要叫他花钱,吉胡嘉嘉揽手便将他收进了自己怀里。

吉胡嘉嘉:“大师人比花娇,怕冷成这样?看什么看!我又没把你当个男人!一过黄河北,气候难免干凉,早知道就不拿果脯了,再换两件袄子多值。”

飞光:“果脯,甜,值!是你想要的,都值。”

吉胡嘉嘉:“值什么了?这么个冷法,想转暖,怕就要等春天了,也不知这处的春天何时能到?”

飞光:“这处的春天,你一笑,便就到了。”

吉胡嘉嘉:“……”

淮河的夜风本就慎人得寒冷,船上旁的渡客听了飞光的话,即便不冷也是身子又一抖,齐齐将头撇向河心,翻着眼皮骂骂咧咧。

也不等飞光说完,只见个挺着肚的女户从舟头挪步进舱,一路的眼却是钉在飞光的身上铲都铲不下来。她顶着个肚子直戳到飞光跟前,神色似有隐情,又颇理直气壮。吉胡嘉嘉心中的偏见忙叫她起了对飞光的疑心。

飞光日常营业:“那个……这位姑娘,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

女户:“我已有了身孕。”

为了听清八卦,船客们不约而同地有了默契,舟上也就立时静了,只剩北风“吧嗒吧嗒”扇飞光脸蛋的声响。

竟然是把德行散到这儿了!吉胡嘉嘉先前哪能想到飞光的佛光竟能普照到北国来了,闻言立时将飞光踹出了怀。

飞来的儿子吓得飞光趴在舟上抖得牙都松了,指着女户的肚子就嚷:“小僧,小僧的么……”

女户:“我已有了身孕,大师,能否把位子让给我坐坐?”

飞光:“……”

吉胡嘉嘉:“……”

新月原本还在水里呆着的,瓜子舟头一过,便被撞了个细碎,待瓜子舟划了出去,那些水上的零零碎碎忙又归到一处,重新画出个圆。

吉胡嘉嘉与飞光坐去了船尾,二人抖得好像不大会嗑瓜子的果子狸。飞光抬眼瞧了瞧头顶的冷月,只觉此处的月因了天冷的缘故,抛根枪矛一戳,便会成末化粉,好似战事中的人命,渺乎小哉,不值一提。

吉胡嘉嘉歪了过来,将自己长发盖上了飞光的秃头:“瞧什么呢?”

飞光:“不必了嘉嘉,你们女孩长长的发就很好看,小僧一个出家人,没这方面执念的……”

吉胡嘉嘉:“我方才以为那姑娘的肚子是大师你搞大的,捎就手捞了船家的木浆在你头上夯了一把,见你顶出个包也没察觉,就知道大师的头怕是早就被冻得没知觉了。我是给大师捂捂热。”

飞光:“……”

他的心,快要苦死了:“阿弥陀佛,小僧一个和尚怎会跟个姑娘轻易就那么着,就算我想那么着,我也还不太会那么着,我会都不会那么着,又怎会跟人那么着个娃娃来?到底是小僧做得太少,又做得不好,才叫你总不能信小僧?”

吉胡嘉嘉:“大师一心向佛,无需我信你,要佛祖信大师你才有用。也是大师做得太好,又太多了。”

飞光:“嘉嘉,你别说小僧命贱,只是你一夸小僧,小僧就觉得你要骂小僧。”

吉胡嘉嘉:“大师聪明绝顶!”

飞光撸了把光秃秃的鬓角:“此话倒是不假……”

吉胡嘉嘉:“大师一个出家人,但凡看见个漂亮姑娘,比个野鸡还搔首弄姿,可大师既然没那个想法,就不要总随意撩骚人。我是心意早灰了,摒绝爱憎恨,很是不愿再去翻尸倒骨,大约比大师还四大皆空些。可旁的姑娘怕就不见得有道行了。心爱上一个人,再多大师这样的人指点迷津,也是在劫难逃,还请大师自己别先将自己祸害成罪魁!”

兔死狐悲,推己及人,吉胡嘉嘉并不想这世上再多些伤心人。她以为自己早已超脱红尘,可翻个身,却不知红尘线就压在腰下。

飞光:“阿弥陀佛,随,随心所欲做个和尚罢了……”

吉胡嘉嘉:“想要随心所欲,大师又何必进了满是清规戒律的佛门?既有选择,就当遵从,我大父从前与我说过,随心了,所欲的反倒长久不了。”

飞光:“嘉嘉从前做错过,还错失过?”

吉胡嘉嘉:“错了就是错了,我改就是了,那大师呢?”

这倒叫飞光有口难辩了,吉胡嘉嘉并不知他以往冬日见了只累死的母大雁都要盈盈一捧着问人家家住何方,去向何处,这同他见了漂亮姑娘就想嘴贱献殷情,见了佛祖就想下跪一样是本能,可他又确实无心去做花和尚,真给他安排个淑仪女子揣怀里,他倒只会打坐念佛了。

说到底,他即是会被佛祖引一道雷给劈死的混账和尚,却也是真心一心向佛的。记得那年飞光还是个小和尚,红烛老母路过青岔山时跟他讨了碗水喝,她司世间姻缘,不舍小和尚余生只以青灯黄卷为伴,忙问小和尚心里有没有什么人。飞光自然点头,青灯下,看出他唇上的茸毛才长出,浅浅又柔软,可到底还是成人了。

红烛老母心中大喜,忙甩了根玉兰花枝叶给他,本以为玉兰花枝能在飞光处因心化出个美人,哪怕是个美男呢!却不想化出的竟是飞光日日拜叩的庙中佛祖的模样。

红烛老母吓得立时拜倒在地,有人天生皇帝的料,有人天生乞丐的料,有人天生痴情种的料、有人天生登徒子的料,谁见过有人天生一心向佛的料?红烛老母不敢跟佛祖抢男人,以后便再没找过飞光给他保媒拉纤,只将那根玉兰花枝留给飞光,做一碗水的功德回报,后来这根玉兰花枝又被吉胡嘉嘉转借给了萧衍……

淮河风吹三千里,水击九百里,载大舟,负青天,野马尘埃皆在望,河主有庇佑,使其自立寿命无绝,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岂容草芥搏击万里,还异想天开在此处定乾坤!

再过一座海县便是钟约大军的扎营地了,吉胡嘉嘉为了萧衍的大业正是焦心,飞光不愿扰她,只埋头认错,不时再捡些笑话给她听。

飞光:“嘉嘉,你想好如何要将钟约劝降了?”

“不用劝”,吉胡嘉嘉拍了拍袄子,“我临行前跟萧衍要了些钱银,钟约不是要攻坚淮河么,我给他买些军粮装备送去!”

大家一定记住了,黄鼠狼没事不会给鸡拜年的。

十日之后,钟约于淮河如入无人之境,轻易便攻坚下来,还在淮河交庭处白白捡了两百担粮草,并附收了一封署名前帝储门人潘晋书的留信。

瞧信件的大小与摆放位置,明显就是要人当众读出来的:

吾兄墨竹,见字如晤。

比来已隔年许,然思卿及故主之念未曾稍离臆间,月前曾托至亲携回东海珍珠,嘱其代呈兄嫂,未知笑纳否。又晓墨竹兄于君长处情景穷且艰难,特退兵于淮河外并奉百担军粮,物非特贵,吾心想亦可鉴。吾现主,兰陵萧氏衍,其人舒阔善谋略,兄若转念,吾当肝脑引荐。

金风过草庐,吾知兄之凌云志,辄草草一信,以慰恩卿悬悬之心。

钟约越读浑身越是发凉,这信看着是封兄友弟恭,实则是潘晋书要害他性命,他本欲将这信当即撕毁,却被一旁的副将拦下,说是敌军遗留疑物都要呈给皇上拓跋宏。

偏偏副将所言确是军规,钟约并不能违背。他心中只道,自己与拓跋宏君臣之间本就互有芥蒂,待到拓跋宏读了这封挑拨离间的信,对自己的信任还能再留几分?

昔年,钟约与北魏前帝储拓跋恂有少年情谊,潘晋书对这二人也是鞍前马后。拓跋恂造反生父拓跋宏时,钟约曾有追随,更重伤过拓跋宏最喜的幼子拓跋祧。后拓跋恂势颓,拓跋宏许诺钟约不追究,又搬出宫中有新晋的良医能治好白娇客断了的脊梁,钟约终于是倒戈了。

同年,拓跋恂被废,后又被生父拓跋宏饿死于河阳,一个原本倒地不能起的胖子,最后只剩了一张蜡黄的骨皮;潘晋书逃向南梁,杳无音信;钟约之妻虽未被治愈,可钟约本人却在北魏加官晋爵,成了个战功彪炳,但因“叛逃”而声名狼藉的,水阎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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