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朝的一百种死法(29)

作者:书春文丐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是了,忘川主没死,他的眼又怎么会死,活着的他根本杀不了骨逢逢。

夏观瞻摸了摸眼睛琢磨着等骨逢逢再成正经人形,约莫还要花上些年月时间,当务之急是再掐了他和夏意之间的共感,尽快将夏意魂魄补个囫囵。

行百里路,半于九十,此为末路之难,最后才去找骨逢逢,压着他同自己一道回忘川,断了自己与他的一切退路。

手里的物恶长鞭又成小香球回到了腕上,脚下的冰顺着鞋底将寒气送上了脚底的肉与骨,夏观瞻这才缓过神。他挪了下步子不再呆站着,可身后琵琶骨处的伤痛也在这时终于开始剧烈作疼。

方才他身上的根骨全都被巨梁砸碎了,可因着当时危急,什么都顾不上,如今一切都有了个安妥,这些痛便见缝插针了。

他扶着菩提树缓缓坐下,借机瞧见了九说池冰面上映出的自己,血迹斑斑,脏鄙不已。他复又长又轻地叹了一声,这一叹倒不是疼,只是他这花孔雀怕丑,伸了雀爪子化了九说池里的冰成水,给自己洗了洗。他这人简直是贪恋美貌华态的典范,说句扎心窝的,当年若不是夏意长得好,他哪会有那样多的恻隐之心,又哪会有他们二人之后的那些波折。

只是一世万千海浪波折也总有个根源,“皮囊”这东西有时就是际遇与开端。

约莫是三月前吧,夏观瞻前曾为一美貌的世家公子行鹤礼,那公子在初生时曾被得道大能一语成箴:公子成人后会被他自己“美”死。

其生身父母为周全孩儿性命这便数十年如一日地殚精竭虑,不肯叫美成昙花的儿子睁眼去瞧任何能照他容貌的物件。枉论家中是绝无日常正衣冠的金镜、铜镜、银华镜了,一碗带汤水的羊肉都能叫他们如临大敌。可那公子终究因在一女侍水灵灵的眸子里瞧见了自己,被自己成功美死了。骇人听闻,匪夷所思。

如此“自恋”的弊病,夏观瞻百十年前也领教过了:他的左眼近乎龃龉地爱恋着他。这便是百年前那场叫忘川主措手不及的悲剧的根源……

一个赤身的男子走进长安城里的一处马场,在一匹耳小尻肥的青白毛大宛马前定住了飘忽忽的身子,复抬手在马腹下掏出个大豁口,将马的内脏肠肚全都扯出果腹,后又将自己蜷缩进了马腹里藏身取暖。

如今正是化雪的时候,最是寒冷。男子还未完全成了人形,只两眼看了窍,其他五窍还是实的,就更受不了人间的寒气了。

准备在马腹里安眠的男子双手抱着膝盖,如婴儿般静怡。他双眼地轮廓与忘川主的很有几分相似,只是眼珠里比忘川主多长了一颗小小又更瞧出妖媚的红痣。因他是夏观瞻的左眼化作,是以他看着反倒比夏观瞻更添了几分多情,更似乎比夏观瞻还要好看灵动些。可再去细眼瞧,他的脸上还有道诡红裂痕,在鼻梁处连接着他的两耳。

这处的伤,是他从前和往后,无论幻化成何物都无法抹去的——当年,夏观瞻手中的物恶向骨逢逢挥来的第一鞭便将骨逢逢的脑袋削掉了,他脑袋分家的断口处就是这裂痕。

骨逢逢身上这样的裂痕比血管还密,都是拜当年气疯了的夏观瞻所赐,如今,骨逢逢都不大敢喝水进食。他怕自己会漏。

这百年间,骨逢逢一直奔命自救得十分辛苦,只到了近些日子,他设计从慰鹤府的神鹤鹤顶处舔了些夏观瞻的血才初初能显形。又因神鹤是夏观瞻画在府里镇妖邪的,骨逢逢是夏观瞻的眼,神鹤识不出他,他这才能逃,才又能算计。

马场的马官走了来,拍了拍青白马的脸侧,嘴里不住夸赞这匹狮子骢脚力朝发西京,夕至东洛,如今得了皇上的青眼,明日便能被送进宫去。

马腹里的骨逢逢闻言,如夏观瞻平时情绪有波澜时爱做的那样,也扯了扯自己眉毛——人间修养的好去处,除了他再进不去的甘山,那便是钟鸣鼎食,倚叠如山的天子居所了。

骨逢逢关上了柔媚的眼皮,于他来说,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忘川主你别急啊,等我好了,咱们便能再见上了!

第29章 泡温泉

空山新雨,叶繁枝春。

老妈子夏观瞻今次大手笔地带着慰鹤府上下一干老小来了骊山泡温泉。

慰鹤府的劳模仆从们从不敢混吃等死,也是命贱惯了,来了骊山不急着泡汤,倒对着骊山满山的游人瞪着山贼打家劫舍的眼,只等谁在温泉里溺死、从山上跌下摔死,便能随时开张。

是以,慰鹤府的人进驻骊山不到半个时辰,一山的游人当他们是山匪,就都捂着钱袋子一溜烟冲下了山。

莫名就包了山的慰鹤府众人,在骊山上闲得数完手指数脚趾数完自己的数别人的,泡完温泉要么搓灰,要么浣衣,要么啃指甲,要么举着青草满山追野兔,那些野兔也不知这些人实在是热心要喂自己,一路蹬腿狂奔逃命,肺肿得快要吐胆汁,跑死了的也有不少。

现下,长青松柏林里的汤水中只剩夏观瞻一人。

今日骊山的风委实有些大,汤泉上起的一层薄水雾刚浮了起来就被风卷走了。他难得地起了童心,伸了手指将水雾在指尖卷了卷,没想那层水雾竟随着他的心意被卷成了个夏意的大概模样。夏观瞻觉着有趣,摊开掌心将那水雾做的夏意托住了。

水做的夏意一副乖巧柔媚模样,缠着、舔着夏观瞻的手指,肆意地调弄着夏观瞻。夏观瞻的身子因着水雾夏意的勾引,热了起来,他周身浸着汤水的温度比方才又高了些。

情爱这东西真是最最要人性命的春/药呢。

原来暴虐荒淫无道了万八千年,此前桃花欲、仙人春经历了太多,后来渐渐的也就觉得冷淡索然了,倒不如叼根草蹲着看小鸭子洗澡来得娴静有趣。只是后来到了夏意这儿就变得不大一样了,若依着忘川主从前的本性,夏意早被他揉碎在身子里不知多少回了。可依旧是因为这情爱的缘故,老到啃都啃不动的忘川主竟忽然变得好似少女怀春般,炙热又胆小,他因这份情爱做过最过分的逾矩也就是半夜里去偷看夏意睡觉了,他总想着自己要是跟夏意一样,什么都没经历过多好,他要是个能配得上夏意的人多好。

忘川主骨头里灌的血髓带着的全是他不能自已的恶欲饕戮,他的脾气好是装的、他的性喜淡漠是装的、他的宽容待人是装的,他暴躁乖戾满心龌蹉,性喜的作为一向是爱而必争,争而必得,得而必厌,厌而必毁。他怕吓到心上人。他要是真的“很好”,那就好了。

可是万事没有“要是”,忘川主对夏意的心思已有了百年,他对自己的鄙视和憎恶也因此有百年了。

骊山的风打了个卷又吹了过来,夏观瞻没小心,手上的夏意就被风吹散了,他颇幼稚地打了一把四周无形的风,复又微微皱眉忍痛侧了侧腰。

设若夏观瞻头顶的月亮看了他这破烂不堪的身子怕是要心疼落泪了,凡人肉眼自是颠扑不破、亘古不变地瞧不出什么,可月亮都知道他身上的伤又何止心口那一处而已。

冬日的那场雪夜里,他在火里救下了夏意,身上的骨头却都被想容坊的梁柱给砸碎了,如今每逢刮风下雨的天气,骨子里的疼都如刀刮一般,好在骊山的温泉水不仅撩人,还有疗伤的功效。

夏观瞻闭了眸子,轻轻舒了口气,想着夏意也不知道疯到哪儿去了,一会儿该拎他回来吃饭了。

一朵荔枝花落在了夏观瞻的锁骨上。

他这人心黑但身子白,那浅色的小花落上了他雪白的锁骨窝倒不那么显眼,只搔得他怪痒痒的,他刚想伸手去拨开。

“哥!”

夏意不知何时立在了汤泉边,露着一嘴的大白牙,居高临下地倒着看汤水里的夏观瞻。

夏观瞻被夏意吓得差点弹起来,手微不可查地拍了拍浸在水里的心口,悄悄安抚着可怜的自己。他好像被人拿了赃,再抬眼看向夏意是,颇为警惕。

夏观瞻:“想吓死了我,继承家业?什么时候来的?”

夏意:“我才到泉水口就看见你在这闭目养神,过来看时,哥正睡着,怎么不陪我们去山里走走?”

夏观瞻闻言大略知道没被抓包,便松了口气,随口搭了一句什么。

见夏意周身的死灵都被风吹得正在满天打转转散德行,有些脾气大的骂骂咧咧,有些身子弱的已然文静地晕吐了。夏观瞻不动声色地挥了把手,将恼人的风给降了些,死灵这才妥帖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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