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禄:“姐姐心里就不能有个好愿想了?”
十二月:“谁是你姐姐!”
十二月的肚皮里穿肠过过无数太上皇赏的糖人,但低眉顺眼惯了就容易在屎里找糖吃,她也没什么文化,不知山水有相逢。
十二月:“愿想和痴心妄想是两码事,佛主摸过你的顶、开过你的光?好事怎么就会砸地上叫咱们捡着?”
啪~
赵郡王府的河间王从马上摔了下来,正好砸到了十二月的脚面上。
且,好事不经念叨,河间王竟相上了十二月!
福禄:“咱们的奸计就这么得逞了?”
十二月:“……”
可十二月和福禄还没来得及因着十二月的卖相有个什么能挺进河间王府颐养天年、作威作福的迹象,晚上他二人便被河间王夫人娘家的府兵,捆了手脚、套了麻袋,双双扔进了抱着长安的渭河。并误打误撞地漂进了甘山的福域。
十二月裹着麻袋在甘山冰冷的河水中漂了不知多少时辰。福禄在被那些府兵投进湖里时,脑袋撞上了河里的石块,登时就死了,尸身就漂在十二月的身边。
波折重重之中,十二月想起长安城中那些达官显贵的干谒诗文,通篇寥寥几字就价值连城,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依据自己的亲身经历也写出个好价钱的《少女十二月的奇幻漂流》?
天寒地冻的日子,连眼球都觉出了挣不脱的寒冷。十二月觉得自己也要死了,她抬眼去看头顶夜里的星,那样璀璨地发着光,也不知那些发光的星星会不会像发光的柴火那样有些灼热的温度,抖着手异想天开地想要摘颗星星取暖,却不想一颗星星真落进她掌中了。
完了,完了!都他娘的手可摘星辰了,这回是真要升仙死翘翘了!十二月想着,这便声如洪钟地哭了出来,可转眼又却发现自己手里捏着的只是只小萤火虫。
绝境之时只要发生一件能驳逆绝境的事,便能叫人心中生起无尽的希望。几番委屈、颓败、自暴自弃后,几乎半死的十二月突然有了生的斗志,她拖着福禄的尸身爬上了岸,还不慎折了福禄的一条胳膊,十二月哪知人死后这般脆生,吓得一边哭嚎一边握着石片在河岸挖出坑来将福禄埋了。
她向来贪生怕死,万事不肯出头,且与福禄情谊并不深厚,可到底是服侍人的事做久了,偶尔也会真心地贴心周到,小太监福禄生前六根不全,死后必有心心念念之憾。
十二月这便捧着把湿土,就着宫中茶宠生殖崇拜的模样给他捏个……嗯……“那么着”(是的,不许纯情,就是男/根)。
还给插到了福禄的坟头,算还他了个囫囵身。
像不像的,也就那样了,好赖聊胜于无。
十二月刚伏地给福禄磕了头,就耳听林中的木枝被人踩断了。以为是那些府兵去而复返,十二月只得咬牙憋气又躺回了水里。
娘的,从前给佛主烧的高香,怕是都失手插到佛主的脚面上去了,竟然丁点用处全无!
因细密的萤火落在狮兽的周身,水里的十二月瞧出它只是来河边引颈喝水,可等十二月实在憋不住气冲出水时,自己却是与一个赤发男人碰上的鼻尖。
男人容貌疏朗贵气,仿佛他不下山,女人们就要带队上山来抢他,又设若他真是头狮兽,那世上的食物和母狮兽真都该归他所有。
男人:“湖蓝色的眼睛?我见过你!”
总是要活着的,时间玄妙着呢,它能叫不想活的人觉着,算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它又像长安酒肆后厨里用来参假的水,能冲淡一切。
此后许久,无处可去的十二月都拘在男人身边在甘山过活。
他不大说话,却爱仰头笑,设若你在飘雪至苍茫大地的十二月冬日里吃过长安的染炉火锅,彼时你的心和胃是如何得暖的,便会晓得被他的眸子笑对过的心和胃是如何得暖的。
他腿脚不便,行事却很是叫人心安,下山时走在十二月的前,上山时走在十二月的后;十二月以为他要丢了自己时,他是去给十二月找吃的,做什么都是默默的,又都是真切的……
那日,男人以为自己弄丢了她,一路寻来,一头赤发都被甘山的玉兰花枝勾散了。
十二月:“你怎么了?”
男人:“找你。”
十二月:“哭什么?”
男人:“你别叫我找不到你,是你叫我好好活着的。”
十二月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闻言觉得莫名,又忍不住伸手去帮男人挽发:“都这样久了……我叫十二月,没有耶娘顾,也不是什么正经名字,只是我喜爱的都在十二月里,你呢?”
男人:“我姓药,名亭溪,字晚舟。我没有阿娘,只有阿耶……”
十二月有些唏嘘,原来跟自己一样,他也是个早没了娘的苦命孩子。
药晚舟:“我有两个阿耶,我大阿耶很是倾慕我小阿耶。”
“哦”,十二月一时没听出什么不妥,“哎?哎哎?你等等,你等等!你大阿耶爱你小阿耶?”
第18章 狮王药晚舟的“父母爱情”
环抱着的是山水、是权利、是情/欲、是财富、是真挚热烈的情、是邪不压正的道、是清醒独立的思,是爱于就死于什么的丢不开手。
药晚舟述,当年初唐安陆郡王李承道在上元灯节西径关外送友人回城时,胯/下的马一不小心踩翻了一位路过的采药女的药篮。
他一见漂亮姑娘,就觉得自己得长命百岁才好,这便忙勒住了缰绳,俯身笑问人姑娘姓甚名谁,还故布疑仗地罪责姑娘惊了自己的马,向人姑娘讨赔偿。姑娘呆呆地瞧着李承道,又看了看腕间满竹篮的药材,称自己姓药,后问李承道设若她把自己赔给他,够不够偿。
李承道做惯取缔花丛懒回顾的混账,闻言大笑又忙问姑娘说话算话不算,刚伸手要去拉姑娘上马同乘。可那姑娘竟扯着李承道的胳膊便将他从马上摔了出去,自己一蹬马镫,没了。
摔得连滚了两滚的李承道望着人马皆去扬起的满目尘灰,暴怒道:“娘的!这女人怎么回事儿!”
鬼迷心窍如他,也未发觉关道一侧的石堆下躺着具被人撕了脸皮的女尸。
人间道人、巫士算得出风雨雷天,却算不出风花雪月。
同日晚间,李承道在莲湖游舟时,竟救下了被药王谷中人追杀至广溪庭的那位药姑娘。
李承道因还记着被药姑娘摔打下马而成霜打的茄子,于是立时挺立卖弄起了风骚,更很不见外地拉起了药姑娘的手。
李承道:“姑娘,我来拉你,你可不能再摔我。广溪庭这处山峦、灵湖,妙月与晓风,还有我,都在,姑娘你不做我心上人,实在可惜了……”
可药姑娘也不知从何处深谙的男人心,此后更是折腾了李承道近三年,令李承道尝够了求而不得。
三年啊,大唐都快大一统了,李承道是声东击西用了、趁火打劫用了、瞒天过海用了、反客为主用了,种种兵书技法都用了,跟着族中的爷父兄长上阵打仗时,他都没这么费尽心机。
几近四年的穷追猛打,好容易几番一个追一个躲的风月周折,药姑娘才点了头,叫李承道如了愿,被李承道吹锣打鼓地娶回了王府。
婚后数年,李承道日夜勤勉、头晕眼花,二人也终迎一子。
李承道为这个得来不易的孩子取名“亭溪”,乳名随母姓,唤“药儿”。
直至安陆郡王府小世子的百日家宴上,笙歌鼓乐,宾朋鼎沸。李承道笑得好像要吃小孩。
人,是这世间唯一会笑的,却总不爱笑。可李承道就十分爱笑,娶了自家夫人后,他就更爱这么没有来由得笑。
宴中,李承道酒遁,枕上了歇崽后院的药夫人的大腿上险些睡着。
他迷迷糊糊地笑着,抬手揉了一把药夫人的脸:“你知不知道我心中有多欢喜?我上次这么欢喜,还是五岁时,我祖父给了我颗旁的孩子没有的糖人,不不不,我上次欢喜是你帮我熨了我常穿的那件窄袖的袍衫、上上次欢喜是你喂我喝了一盅糯米酒……再往上的那一次的欢喜便是你点头应允愿意跟了我,往这欢喜再往上的一次欢喜,便是我在西径关遇着了你。”
药夫人望了一眼天上越显遮蔽的月亮,微微皱了皱眉,随口道:“你的欢喜得的倒是轻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