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妆(136)

作者:姚霁珊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一个大脸盆?!

还是最大号的那种!

吴承芳简直都快要清醒过来了。

这人怎么这样奇怪?

干嘛随身带个大脸盆啊?

几乎就在此念浮起的瞬间,那人竟飞快取下脸盆,远远地冲着吴承芳比划了两下,然后,奋力一掷。

咚!

哗!

吴承芳眼前一黑、脑门一痛,旋即忽又一亮,而后,面门上便扑上来大片水花与碎冰。

一息之后,他便震惊地瞧见,他眼前的水面上,浮着一个大号的木脸盆。

“抓牢脸盆儿!”

红药粗着嗓门低吼了一声。

事实上,即便没有这一声喊,吴承芳亦一把抱住了脸盆。

这是溺水者挣扎时的本能反应,就算扔过来的是块石头,他也会一把抱住。

而一把抱紧脸盆的吴承芳,半个身子皆在这脸盆浮力的支撑下,脱离了冰冷的河面。

他费力地抬起头,乱发湿淋淋地落了满脸,他根本无暇去管,只张大了嘴,用力地吸了一口气。

清润而寒冷的空气,自鼻端直抵心肺,胸口的炸裂瞬间消弥,便连意识亦清醒了几分。

他战栗着向上攀爬着,几乎将全身的重量皆托在了这脸盆之上。

好在这脸盆足够大,虽有些打晃,到底还是将他半个身子都托住了。

吴承芳于是越发将脸盆抱得死紧。

这一刻他本能地意识到,有了这大脸盆儿,他至少还能再撑上一会儿。

有救了。

他看不清岸边之人,湿透的身体在风雪中亦几乎冻成冰棱,不过,他还是竭力保持清醒,不叫自己晕过去。

红药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注视着水面的吴承芳。

此时,他半个身子扒在脸盆上,口中呼出的微弱白气,在朔风与大雪中忽隐忽现。

还好,还没死!

红药大松了一口气。

方才吴承芳落水之初,她正在百余步开外,对方挣扎与呼救之声,她都听见了,只苦于离得略远,且她还带着个挺重的大脸盆,是以才拖到了现在。

所幸没误了大事,也不枉她一路紧赶慢赶,跑得肝肺五脏都快挪了位,到现在那心还在怦怦怦地跳个不停。

第169章 错认

红药大口喘着粗气,心下还有几分得意。

不是她自夸,她的准头向来很不错,想当年在石榴街与人打架时,她扔过鞋、扔过枕头、扔过匾、扔过鞋……

嗯,主要还是扔鞋。

没办法,谁让她腿脚没那些熊孩子快呢?

说来,那些泼妇也忒不讲究,打个架还要扯上孩子当帮手,红药先吃过几次亏,后来学乖了,只要看到几大几小冲过来,她立马脱鞋就扔,先把小的给砸哭了,再对付大的。

总之,她的准头就是这么练出来的,如今看来,也算宝刀未老。

此外,那大脸盆也是她一早就看好了的,今日特地提前一个时辰出门,悄悄去金海桥西把这东西给偷了过来。

说起来,因有个内安乐堂在,那金海桥西寻常连个鬼影子也没有,也正因此,便有一些躲懒的杂役,将没用的物件往那地方乱扔,久而久之,便堆出一座垃圾山。

这脸盆便是红药在垃圾里捡的,为的便是隐藏身份。

就算事后有人来查,这么个没人要的东西,也查不到她乾清宫小管事头上。

心下这般想着,红药却也知此时不是感慨之时,当下手脚不停,转身就把腰上缠的麻绳往树上拴。

那这麻绳的另一头便系在大脸盆上,只消将这一头系在树上,红药便可以借树之力,把吴承芳给拉上岸。

朔风如刀,将雪片刮得格外坚硬,扑上面颊时,生疼生疼地,红药赤着的两手很快便冻得通红,寒意从四肢百骸往里钻,身上那几分热气须臾便化尽。

她没敢戴手套。

那东西又没分个五指,笨拙得紧,根本无法系牢绳索。

然而,没了手套护持,手指自然便要挨冻,此时僵硬得仿佛变成了旁人的,根本不听使。

不得以之下,红药只能用牙齿咬住一头,硬掰着两手去拧另一头,试图打好一个绳结。

而在做着这些的同时,她还要时常分神去看吴承芳。

吴承芳仍旧扒在木盆上,面色青得发紫,两眼紧闭,似是昏死过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红药总觉着,他口鼻中的白息似是比方才更弱,几乎瞧不出。

她不由心头发急。

从吴承芳落水至今,已然过去了至少二、三十息,若换在春夏之季,倒也不算太久,只如今却正是数寒寒天,且今日这天气还极冷,更兼风疾雪紧,他长时间泡在那冰冷的河水里,就算不淹死,只怕也要冻死了。

此念一生,红药直急出一脑门儿的汗,两手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动作反倒比方才更慢,一个绳结居然总也打不全。

待她好容易打好绳结,再戴上手套拉动绳索时,她绝望地发现,她拉不动。

她实在低估了一个浑身湿透的人的重量,即便那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亦重得远超她的想象。

红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只将吴承芳连盆带人拉动了尺许远,而她已是两臂酸软,几乎抬都抬不起来。

不成。

照此情形,根本救不下吴承芳。

红药飞快停下动作,抬手便向衣襟处掏摸。

得找人帮忙,否则这人就要死了。

此时,吴承芳的身子耷拉着,口鼻间的呼吸越来越弱,若非天寒,他两臂已然被冻在了木盆边缘,只怕此时他又要重新滑入水中。

好在,这个瞬间,红药终于掏出了哨子,没命地吹了起来

嘀哩哩、嘀哩哩、嘀哩哩。

尖锐的、连续的哨音,刺穿了重重飞雪、凛凛寒风,回荡在空阔的玉带河畔。

红药一口气用尽,方满头大汗地停下,转首四顾。

几乎与此同时,两道人影,鬼魅般地出现在疏林边缘。

红药晃眼瞧见,心头大骇,凝目看去,这才看清,那并非鬼魅,而是两个穿胖袄、戴金盔的男子。

金执卫?!

红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徐玠找来的帮手,竟是金执卫?!

他从哪里找的门道?

便在她惊疑不定之际,那二人已如闪电般飞掠至红药眼前,刹那间,四道锐利的视线,笔直地扫了过来。

红药忙侧身避过。

虽在脸上抹了好些煤灰,整张脸都黑麻麻地,可她听人说过,这些习武之人眼力甚好,她不想被他们看穿真身。

“老李,拉绳。”一道清朗声线陡然划过了耳畔。

即便在如此紧急的时刻,那声音仍旧有着一种难言的温和,如诉如念,如君子谦谦。

红药心头动了动。

这声音好生熟悉,似是不久前曾经听过。

“好嘞。”另一个粗豪语声随后响起。

红药再度眉梢一挑。

这声音居然也挺耳熟。

她低垂的乌漆抹黑的脸上,浮起了明显的讶色。

然而,尚未待她忆及这两个声音的来处,一只有力而又温暖的手便碰上了她的脑瓜顶:“这位小公公快走罢,此处交予我们便是。”

许是离得近,那声音愈加温和,仿似春夜里吹动帘幕的风,没来由地,叫人心头微暖。

红药的脑海中,恍惚现出一副干净的眉眼,一刹时,身畔大雪亦作了漫天月华。

萧将军。

她终于想起来了。

仲秋夜宴时,那个曾两度出现的年轻的金执卫首领,正时此刻说话之人,而那个“老李”,正是萧将军的手下。

原来是他们啊。

红药想道。

不知何故,心头竟是微松,仿佛认定了,这二人值得相信。

她管自想得入神,并未察觉掌中麻绳已被老李接过,而那个萧将军,则将她挡在了身后。

“小公公还请快些离开。”即便背对着红药,萧将军似乎也能知晓她并没走,遂又叮嘱了一句。

温和且低柔的语声,虽被老李发力时的呼喝声掩去大半,入耳时,犹自清晰。

红药终是醒过了神,侧首往周遭看了看,这才发现,那位萧将军已然把她拉去了树后,而他自己则站在前头,将她的身形给遮去了。

再一息之后,那“小公公”三字,才算由耳入了心。

垂眸看了看身上的小太监服色,她不由浮起一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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