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对于方氏今天这表现,她倒是也能够理解,这一来嘛,她家大孙子做错了事,她欠自己的,腰杆挺不直;这二来嘛,她往常总拿林凤仙没学问,配不上她儿子来说话,直言要休了她,可是今日,她反过来说要带走夏凌峰,她便有些怕了。
也是了,如今她亲生的大儿子死了,大媳妇也跑了,家中就剩下了夏凌峰这个捡来的二儿子跟自己,以及两个没长大的孩子。
虽然她的丈夫夏老爷子是个童生,可他根本就不赚钱,也不管家里,因为他是童生,在村里也算是德高望重,附近几个村的人都认识他,但凡各家各户有点事,都会找他去喝酒,所以他十天倒是要八天是在外面坐席的。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其实方氏根本就没有本钱拿捏林凤仙,她之所以能够拿捏住她,不过是因为她的善良跟孝顺罢了。
不过自己可再不是从前的那个林凤仙了,以后方氏老实点还好,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若是她再想搞事情,那自己可不会惯着她。
“奶,这林凤仙不给我们做饭了,这可咋办呀?”外面,夏河苦着一张脸。
这三天,他可是惨了,天天吃的都是夹生饭,所以说方氏倒不是故意给林凤仙吃夹生饭的,而是因为她根本就不会做饭。
在娘家的时候她是娇养的女儿,嫁过来后,她是高高在上的长嫂,分家后,又有儿媳妇,儿媳妇跑后,又有林凤仙接档,方氏这大半辈子,可谓是享了半辈子的清福,啥事都不用做。
这林凤仙养病的这三天,她做了三天的饭,不单单是她受不了那烟熏火燎,就连两个孙子也有怨言了。
从前林凤仙做饭的时候,她要求顿顿得有粥,有肉,有青菜,轮到她自己了,她才知道做饭有多艰难,天天一盆粥便了事了,舂米的时候,她连米糠都不筛干净,就着米跟米糠一起吃。
这三天来,除了几乎天天都在外面吃的夏老爷子之外,家中个个都有怨言。
林凤仙可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不过她也的确是该去做饭了,这几天身子实在是没力,如今躺了三天,身体也好些了,若再不去做饭,她怕她自己会饿死。
撑着身子走到了厨房,凭借记忆找到了家中放米的地方,打开一看,里面却是空空如也。
夏家不穷,不可能家中连米都没有,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方氏没舂米。
以前林凤仙没病之前,她一大早就起来将一天的米都舂好了,然后用筛子筛过,方氏挑剔又讲究,若是米里面有米糠,在饭桌上准得冷脸,所以她每次都是天不亮就起来准备一天的米粮。
村子里面的人大都吃两餐,可夏家却是吃的三餐,有时候早上方氏闹着要喝米粥,她便得起更早了。
可是今日……
林凤仙瞧着这空米缸,冷笑了两声,要让她拖着病体给一家人舂米,不存在的。
舀了一斗谷子倒在米舂里,林凤仙拿着舂米杵便跑到了西厢房,那里是两个侄儿的房间,林凤仙过去的时候,夏江正拿着书本在装模作样的读呢。
“林凤仙,你来做什么?”
见到林凤仙站在门口,头上围着白纱布,手中拿着粗大的棒子,夏江眼中闪过一抹心虚,却还是故作的强硬的站在那里。他从未在林凤仙面前服软过,甚至没叫过她一声婶子,每次都是直呼其名。
“我来做什么,自然是叫你去舂米啊,难不成你以为我是来找你偿命的吗?”
林凤仙拿着舂米杵往他面前桌子上一放,沉重的舂米杵将桌子都压的震了震。
“我不去,我还要读书!”见到林凤仙只是来叫他干活,夏江便不再畏惧了,她竟然敢去叫他舂米,真是好笑!
“呵,你读书?你在书上学到怎么杀人的是吧?”林凤仙冷笑了一声,道:“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我就不去!”属于夏江的少年拧气上来了,“我二叔娶你回来就是让你去干活的,你凭什么叫我!”
林凤仙听到这话是真的气笑了,但是她面上的表情却越发是平静了下来。
“你这话倒是说的有趣,我告诉你,是他欠了我爹一条命,他娶我回来,本就应该对我好才是;其次,你也欠了我一条命,我原本还想着留你一条命在这里赎罪,既然你不愿意,那咱们还是去衙门走一趟吧!”
说罢,她就伸手要去拽他见官,夏江自是百般挣扎,“我不去,我没欠你命,你分明就没事,你就是想要找茬!”
“找茬?我也将你打到头破血流,让你来找茬你看好不好?你既不肯跟我去,那我就自己去,左右不过是二十里路而已,若是明日你见到了衙门的官差拿着锁链来捉拿你,可不要哭哟!”
第3章 妥协
说罢,她转身就要走,然而,步子还没迈出去呢,就被方氏堵住了,“你这个恶妇,你要死啊,大郎还这么小,你竟然就这样吓他,不就是舂米嘛,往常不都是你舂的,怎的今日你就舂不得了?”
往日都是她舂的米,所以就固定成她的活计了吗?她也不想想,在她之前,家里的米都是在村口吴老二的家中碾的,她嫁过来之后,方氏说碾子碾的米不干净,不香,还费钱,要让她手舂。
那舂米杵可真重啊,一下一下的,她手也粗糙了,腰也伤着了,方氏老说她是山里姑娘,干惯了活计,可即使从前在家中,她也是没做过舂米这样的累活的。
“娘,我今儿个可不是吓他,我是说真的,我要去告官,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您不能因为我没死,就以为他无罪。”
林凤仙语气很淡,转头看她的时候,她甚至还笑了笑,“我爹有个兄弟就在衙门做事,听说只要去了衙门,管你有罪没罪,先打一顿再说,多少嚷嚷着自己没罪的人被打的皮开肉绽,啧啧,不知道夏江他这细皮嫩肉的能不能挨得过一顿打哟!”
方氏看着林凤仙眼中阴冷神色,跟她脸上的笑容,心中竟莫名有些生畏,又是定了定神,指着她骂道:“你这恶妇!”
“娘,您的词汇量太匮乏了,说来说去也就这一句,您还就说对了,从今以后,我就是恶妇,您这个遭瘟的老虔婆,最好不要来惹我!”
“你你你……”
方氏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当面骂过,一时之间,被气了个七仰八叉,“夭寿啦,我家儿怎么娶了一个你这样的恶毒婆娘!”
“对,娶了我算他倒霉!”林凤仙根本就不在意她怎么说。
“夏江,再给一次机会,不舂米咱们就衙门里面见!”
林凤仙扫了夏江一眼,她眼中的逼视让他明白,他若是不去舂米,真的会去坐牢。
夏江妥协了下来,林凤仙又看向一直站在方氏身后的夏河,道:“夏河,你别以为你就能闲着,我告诉你,等会筛米的活计交给你。”
“婶婶,我不会啊。”
夏河倒是会来事,见到连自己奶都没有干赢林凤仙,立马就认怂了,竟然管林凤仙叫婶子了。
“你不会筛米,那你会吃饭么?”林凤仙反问。
夏河忙不迭的点头,在看到林凤仙的眼神之后,又连忙摇头。
“是你自己说不会吃饭的,以后可别再又出去跟别人说我虐待了你,当然,我就是真虐待了你们,别人也管不着!”
林凤仙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夏河只觉得自己头皮一紧,连忙求饶道:“婶子,我错了,你说什么我都听,你不要打我。”
“我没打你,我只是在想,我跟你叔叔天天养着干嘛呢?你好像什么都不会。”林凤仙故作沉思。
“我会烧火!”夏河连忙说道。
“那行吧,以后就由你帮忙生火,谁要想天天指着我,自己吃白饭,没门!”
林凤仙说的十分霸气,摸着夏河的头,夏河便缩头缩脑的跟上她的步伐。
“我是吃我儿子的。”方氏还不服气,在后面念叨道。
“我告诉你,你儿子欠了我的命,所以他赚得钱就该都是我的!”
林凤仙这话刚刚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冷沉的男生,“凤仙,你过分了!”
林凤仙转过头来,见到一个穿着葛布短衣的男人,这男人身材高大,足足比林凤仙要高出一个头来,他紧抿着唇,眉头紧锁,一脸冷峻的模样,竟然是气势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