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44)

作者:墨赴长安 阅读记录 TXT下载

……

回忆完这一切后,白宣终于能动了,她翻了个身,蜷缩成一团。

“下次,魏王什么时候会来?”一句而已,听不出是喜是悲。

花巷老板咬着手里的金元宝,笑容满面道,“七日后。”

“好。”再无他音。

七日后,那魏王果真来了。

花巷老板有些犹豫,本来是打算像上次那样给白宣下些让她乖乖听话的药,可她这七日里表现得十分逆来顺受,且魏王主动提出,不必了。

“下什么药啊,多败兴。上次跟条死鱼似的,多无趣。还是这样醒着的好。”□□了几声后,纱幔落下。

花巷老板掩上门,在门口立了片刻,没听见什么异常之后这才放宽心,舒了口气。

她手里卷着丝绢,绣鞋踩着红毯走了一步,两步。

一声暴喝,“贱妇!”

满头步摇被这一声激得琤琤乱鸣,花巷老板慌着回转,破门之时,只见地上横陈着一具尸体。而那百依百顺的白宣却握着一柄步摇,恶狠狠地瞪向她。

花巷老板忽觉遍体生寒。

她颤声道,“阿宣,听话,先放下……”

白宣却冷哂一声,“徐二娘,我问你一句,我,红袖和这花巷其他众多女子,在你眼里,是不是都只是摇钱树?”

“不,不是……”心虚,胆颤。

“说谎!”白宣继续道,“魏王的账不会连累你,我只是望你记得,若你再强迫女子入花巷做那等龌龊事,我便是身处十八炼狱,也要借厉鬼之身,重返人间,找你索命!”

花巷老板一时之间慌不择路,绣鞋踩着地毯连退数步,珍物噼里啪啦摔了一地。她此时终于知晓,什么叫做“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可是她怕啊。

一众要闯入的家丁被她喝了出去,她只道,“阿宣,我待你也不薄。红袖那薄命的丫头也不是我害的,还不都是钱权惹的祸吗……”

她委下身去,瘫坐在地上,“我自小穷困潦倒,能混到如今这个地位,吃的苦受的辱不比你们少。我怕极了饥不果腹的日子。

阿宣,我望着你同红袖两个人将来能有一个人接我的班,替我执掌这花巷。可是你嫁了人,红袖也不听话了。

你可知,这些姑娘若是不入这花巷,她们连生存都是问题。我可怜她们,我觉得她们像极了当初的我。可是我单凭一己之力,救不了那么多的人。”

白宣垂眸凝视手中的步摇良久,“我知你也算是做了件善事。可是徐二娘,有句话不知你听没听过——”

徐二娘闻言抬头看向她,白宣这才继续道,“如此这般苟且偷生……虽生犹死。”

虽生犹死。

琤然一声,是那步摇急鸣,是那玉人身陨。

徐二娘面色苍白瘫坐了好一会儿,回神过后,她慌忙爬起身冲着白宣磕了三个响头,震得满头珠钗琤琤乱鸣,“阿宣啊,这可是你自杀的,跟我可没关系啊,你可不要来找我,到了地府也不要报我的名化厉鬼来索我命啊,我苦了大半辈子好容易熬出了头,求求你高抬贵手饶我一命吧……”

她这一番话说的语无伦次,却又虔诚无比。

突然,房中响起一声轻笑,徐二娘只觉头皮上的麻遍及了全身,骇得她四肢无力。

若是她细心注意一些,自会发现这是一名男子的笑。

白袍自半空飘然而落,端的是凌然出尘,端的是九天谪仙。

徐二娘骇得大喊,却被那人轻而易举地封住了口。

“喊什么,吵死人了。”那人捏了捏眉心,一边扫过那边的白宣,一边自寻了个干净椅子坐下。

广袖一挥,徐二娘这才能张口说出刚才卡在喉咙里的话,“羞面郎……”

反应过来后,她想要唤人来的心思瞬时没了。

应对面前这个人,来多少家丁都不够用。

她已教冷汗湿透了背脊,只觳觫着小心翼翼地发文,“仙人怎么来了?”

羞面郎面上遮着面纱,一双深邃黑眸满载笑意,“自然是为了红袖姑娘。”

“红袖?”徐二娘目光躲闪,“仙人说笑了,红袖不是已经身陨了么,如今已经入棺下葬了。”

“是么。”羞面郎斜支着颐,“我同她商量好的,她的嗓音极为好听,她又急需用钱,我便同她做了交易。我同她说过,我过几天玩腻了,就把这天籁之音还给她,如今她人已身亡,我要还给谁呢。”

徐二娘道,“这……”

“听说你年轻时唱曲不错?”

“是……”

“那便换给你吧。红袖死了,总要有人替她继续唱下去,是不是?”

徐二娘大骇。

自此,花巷每逢亥时,便有年轻女子引颈施展歌喉之音,千娇百媚似那天籁,却又哀痛欲绝,凄厉扰心。

一月后,徐二娘死了。那歌声才终于停了。

仵作检查之时,发现她的声带受损极其厉害,应是日日唱歌所致。

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终于算告了一段落。

……

红袖百无聊赖,摇着团扇趴在临街的窗户之时,无意之中扫见了河对面的一位白面书生。

那书生穿着青衫,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立在如丝似涓的春雨里,像是一副极淡的山水画。

反正无事,红袖便索性瞧起了这位书生。

书生怀里抱着许多字画,环顾四周,却好像皆无归处。

红袖道,“这位公子要去往何处?”

书生闻言陡然一惊,四面八方扫视了个遍这才瞧见趴在窗边的红袖,“姑娘是在问我?说实话,我没有地方去。”

“你是外乡人?”

“来常安赶考,想要求取功名。”

“那为何不寻个客栈投宿?”团扇摇开一面山清水秀。

“不瞒姑娘,在下,在下钱囊窘迫,无处可去。”

红袖指了指他怀里的字画,“所以,你想卖了这个换钱?”

白面书生点点头,“可惜,这雨缠绵得紧,今日怕是不会停了。”

“要不你卖给我吧,我买你的画。我有钱。”

“姑娘要买我的画?”那书生很是惊喜,可是他又面露窘迫,“看姑娘这通身的气质,想必也是读过诗书的人,在下这些拙作实在不堪入眼。只怕是在姑娘面前班门弄斧了。”

红袖却道,“不会,我只跟着我家姑娘一起读过几年书而已。我家姑娘读的书才算的上多,我读的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你十年寒窗苦读,自是比我更胜一筹。你如此这般自卑,如何于考场上大展身手?你可要想好了,你若不卖给我,这天就要黑了,届时你如何安置?”

“那——多谢姑娘!”

“不必,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红袖福至心灵,丢下了手中的团扇,那书生以为她是无意掉落,慌忙接住高举着,“姑娘,你的扇子。”

红袖托着脸,“送你了。”

“送我?”书生垂眸看着扇面上的娟秀四字:金榜题名。

他再抬头时,窗户却已掩上了。

不多时,一名小厮拿着一袋银钱走上前来,买下了他的字画。

“等等,我有东西代你转交。”

……

小厮抱着字画上楼,红袖见对面楼下那人远去后,这才将窗缝掩上,“把字画放在这里吧。”

“回姑娘,那人送了姑娘一句话。”

小厮递过一卷画轴,红袖展开,上面画着一座白墙黛瓦的楼阁,濛濛细雨中,窗扉只开一扇,趴着一位百无聊赖的红衣女子。不过,手里却没有握着团扇。

上面一行墨字: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

红袖突觉心旌摇曳。

团扇上的金榜题名时在书生那儿,他的意思是:重逢之时,便是洞房花烛夜。他要娶她。

可惜,待金榜题名时,良人甫归,红颜已逝,终是良缘难结。

番外

君铭又被郯城的少爷们欺负了。

他顶着鼻青脸肿躲在假山后偷偷啜泣时,一双靴子却悄悄地停在了他的面前。

他愣住了,抹眼泪的手臂停了片刻,下一刻连忙将头埋进双臂,他才不要让良辰看见他去今这副鬼样子,想都不用想肯定丑死了!

良辰俯下身来,轻哄,“阿铭,我拿药膏来了,我给你上药好不好。”

君铭摇头,“你走!”他现在这么丑一定不能让良辰看见,绝对不能!

良辰蹙眉道,“对不起,是我没有护好你。以后我不会让他们欺负你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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