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42)

作者:墨赴长安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白宣只觉满心愧疚。

一年,两年……渐渐地,白宣的傲骨终于被这花巷一点点地腐蚀殆尽。

她把用于佐证女子心灵手巧的女红,当作取笑客人的,不值一提的玩艺儿。

她把琴曲的高山流水遇知音弹奏成谄媚逢迎悦贵客。

她丢弃了公主的尊严,抛却了文人的傲骨,她,彻彻底底地沦为了一名只会千娇百媚的歌姬,藉藉无名。

不,她作为花巷的头牌之一,怎会藉藉无名?

她同红袖是这常安城多少达官显贵趋之若鹜的心头宝。

虽然心有钝钝的疼,但她仍要笑,笑得花枝乱颤,笑得千娇百媚,笑得万种风情。

有一日,她的常客陈熠来了。

白宣正要招呼,却瞧见了陈熠身边陌生的面孔,“陈公子,这位公子怎么从来没见过啊。”

陈熠拽着吴卿的衣袖,死活不肯撒手,“白宣姑娘,这是我表哥,吴卿。”

一句敲下初见的落音。

什么是一见钟情?白宣见了吴卿之后终于知晓。

同其他浪荡公子不同,吴卿与白宣相识来往很久,都规规矩矩不肯越雷池一步。

且吴卿胸有墨水,是可以托付之辈。

终有一日,白宣将自己许给了吴卿。

□□好之后,吴卿字字诚恳,句句千金,“阿宣,我们成亲吧。”

本以为吴卿回去以后,第二日便会有喜讯传来。可白宣枯等了两日,却不见他的人影。

还是红袖通过其他贵客得知,吴卿遭了殃。

白宣赶至吴氏府门之前被家丁拦了下来,一位管家模样的忽问,“可是……白宣姑娘?”

白宣点点头,“正是。”

“老爷有请。”

说的虽然是请,大门却紧闭。那管家将她引至府上后门,“老爷说,我们吴氏家世清白。像白宣姑娘这样的人,只能委屈屈就一下,从后门入了。”

像她这样的人?哪样的人?

白宣暗暗冷笑。

进了府门,未走几步便到了后花园。

鹅卵石路上,并排跪着两个人在顶着烈日炎炎交头接耳。

正是陈熠与吴卿。

虽说是交头接耳,但其实不过是陈熠探着身子凑近吴卿,不知长话连篇地说着些什么。吴卿则是一脸愁闷,对其爱答不理。

因为离得远,且话语有些低,白宣只能听到零星的这么几句。

“……白宣……娶进门?”

吴卿板着脸,“嗯。”非娶不可。

“你……舅舅……同意……罚我们……”

“你别说了,好吵。”

陈遗撇了撇嘴正要继续开口,却瞧见自家舅舅行至了近前。

不知道那吴氏老爷说了什么,白宣只看见吴卿认真且坚定地点了点头。

“罢了,随你去吧。”

就这么同意了?吴卿欣喜若狂。

筹备了一个月,婚事终于等到了举办的那一天。

十里红妆,他给足了她体面与尊宠。她觅得了良人,终于逃脱花巷的噩梦。

红袖没有跟她同来吴府,红袖不肯予她祝福。

白宣坐在红轿之中,她忍不住伸出如玉手指轻轻抚上脸上还未消肿的红印——是的,红印。

一向温润如玉的吴卿因为一时酗酒失手误打了她。可她知晓他不是有意,她不会责怪,因为她喜欢他,她不忍。

可是红袖见了她脸上的红印却变了脸色,“我早知那人不是什么正经人,这婚退了吧。”

白宣慌忙拉住她的手,“红袖啊,我心悦他。这是他跪了两天两夜才为我们求来的,我舍不得。”

虽然答应迎娶过门,却也只能入那偏门。正门是白宣这等人永远不能走的。

可是那又怎样,她白宣嫁得了心仪的夫婿,得遇良人。那些虚名,她不在乎。

洞房花烛夜,恩爱缠绵。

白宣觉得自己如此有幸。

可是,第二日。吴卿离开家门之后,她想要出门走动去看望红袖,却被家丁拦了下来。

“老爷不许。”他们公事公办,如实相告。

白宣只道是三天以后才可回去见娘家人,可事实证明,她太天真。

她终于慢慢意识到了一个事实:她彻彻底底地失去了自由。

除了吴府的后花园和她同吴卿的卧房,她哪里也不能去。

连花巷老板都未曾如此苛待。

白宣虽觉委屈,但仍然隐忍着。

至少,她还有她的夫君。

可是,自从吴卿入仕以后,他们之间见面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

偶有一日,半夜里吴卿回来后,只点了书桌旁的灯,并未就寝。白宣睡眠浅,被他惹醒。

“夫君,你怎么回来了?”

吴卿冷着脸,“我还要处理公事,你先且去睡吧。”

渐渐地,连吴卿都不再愿意同她说什么话。他在外面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回家的次数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清。

作者有话要说:人物都有自己的经历,也会形成相应的人格。我们要理性看待。

第26章 金丝雀其八

终有一日,逆来顺受的白宣作出了反抗。

她偶然听仆役说起,说的是花巷的事。她便留了心,细听下来却得知是红袖失了嗓音,唱不了曲了。

她焉能不管?

可是,这府上她能依赖的,只有她的夫。

她独掌一豆灯火,枯坐在椅子上等了半宿,才瞧见她的夫。

他眉间疲惫,却一身脂粉酒气。

“你……去了花巷?”白宣只觉火气烧灼至了她的脸上。

吴卿醉眼朦胧,斜乜着她,“你现在不是怀有身孕嘛,不方便。”

“所以,你就去花巷?”白宣,“吴卿,你置我于何地!”

“生气啦?生什么气啊,你不也是我从花巷里买回来的么。都一样,呵,都一样。”

都一样?

白宣忽觉心尖冷寒。

“你可曾把我当作你的妻?”

一声冷呻,“娼妓而已。”

白宣像是受惊雷加身般,狠狠地打了个颤。

原来,一腔真心实意,似这般,皆付诸于狗。

“……那,你有没有见过红袖?她怎样?”白宣压下哽咽。

“红袖?你说她呀,她可比你强!”他醉醺醺地撞开白宣的肩,摸到茶桌边给自己到了杯茶。

“阿宣啊,你姐妹红袖可真是有福气!当今陛下的皇叔看上了她,要为她赎身呐!”说罢,他癫笑起来。

什么!?那个九十多岁的荒淫无度的魏王!?

白宣惊惧道,“红袖断不会从!”

先前红袖忍辱负重都是为了她,如今她已脱离苦海,红袖肯定不会同意再委曲求全。

“不会从?是啊,她没有从。真是不识抬举啊。”

白宣忽觉全身失力发沉,她扶着桌子,六神无主,失声喃喃,“不会从……不会从之后呢……那个魏王……会不会……”放过她?

不会。

“本来都捆了送上塌了,结果那老不死的魏王不中用,教她挣脱了。可她自知自己是逃不出去的,便亲手打翻了油灯,自焚了。”

“自焚……不……不会的……”白宣手忙脚乱,欲要冲出门去,她的红袖……

可走了不过几步,却又被人一把扯回,狠狠地一掌掴下,她只觉天昏地暗,眼花耳鸣。

“别忘了,你如今是我吴氏的人。花巷那种地方,你怎可再去!”

“吴卿,我求你,让我去见一见红袖……”

“见什么?一具焦炭吗?”吴卿冷哼一声,伸展双臂,“还不过来服侍我更衣。都几更天了,还睡不睡了。明日我还要上朝呢,谁跟你似的,无所事事的妇人一个。你如今衣食住行花的可都是我吴家的银子,还敢不听话?”

白宣忽觉遍体生寒。

良久,她才开口,“吴卿。”

“又怎么了?”那般不耐烦。

“给我一纸休书吧……求你,休了我吧。”

一夜寂静,只余窗外错漏进的树叶摩挲之音。

他没说话,合衣盖了被背对着她睡去,连一双染了泥土的靴子都忘了脱。可见,他对她的这句话是那般的始料不及与紧张无措。

她就那么坐在椅子上,望着他的背影望了一夜。

……

翌日,早朝之时。在得知陛下将要审理此案时,举朝哗然。

吴卿宿醉后还发沉的头更疼了。

消息传遍了常安城,原本一桩再普通不过的案子惹了一个沸反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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