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震(41)

作者:青江一树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所有的警报器同时发出了低鸣,江原动也没动,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又好像聚精会神在捕捉什么声音。

江原觉得,她如果在这一刻灵魂得到了自由,至少应该同他说一声“妈妈走了,小原再见。”

可他一直没有听到。

所以他这辈子都不想原谅她。

第34章 波涛

从那天起,梁纪就把他关了起来,他反复摸着手背上被掐出的痕迹,害怕它会消失,就总是沿着那些痕迹再掐的更深一些。梁纪忍无可忍的揍了他一顿。

准确说,只是一巴掌而已,他把整个房间都砸烂了,也只舍得打自己一巴掌。

“你有没有良心啊?你对得起她吗!!”

那些年里,江原常常也这么问自己。后来得出了个结论。他谁也对不起,对不起江晴,对不起顾律,也对不起梁纪。

可是也没有人对得起他,所以他既不会原谅弃自己而去的江晴,也没打算原谅送走她的自己。

顾律总觉得自己理解不了什么叫被抛弃,其实他一直能理解。一直能。

江晴走后,他病过很长时间,不知是药的作用还是那颗心病的太重,他把床躺到潮湿,学着江晴动也不动的那样躺着,分不清昼夜,也意识不到做梦还是现实,他实践着去理解江晴,试着去想,去思考,到底是躺在那里满身褥疮让她痛不欲生,还是自己曾对她说过的那些故事那些话,让她绝望的要去死。

他想不通,就换了个思路又开始想,为什么她选择去死,是不是“死”有格外的好处,于是他也试着想“死一死”,天知道,他一开始只想试一试,并不知道那种感觉会上瘾。

他第一次觉得跟另一个世界无限接近的时候,是在41层的天台,江合在加拿大的分部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江合只占了三层办公楼,梁纪总觉得他是个孩子,去哪都带着他,他那天从消防梯爬到了楼顶,躺在屋顶的边缘,加拿大有很多更高更高的楼,他躺在那里看着那些高耸入云的建筑,每一个都像去天堂的梯子,那一刻,风和世界都安静了,他觉得自己当时还并没有想死,但梁纪吓坏了,他的脸惨白,风灌满了他敞开的西装,将他整个人往后不断吹,江原突然不忍心他就这样站在风里。

可梁纪着急的眼睛都红了,江原刚起身,就见他往后退示意自己不要紧张“小原...你别..”

别怎么样?他当时想问。但梁纪哽咽的样子江原从未见过,在他惊讶迟疑的那几秒,梁纪冲过来将他拉下了边沿,把他紧紧的抱在怀里,明明差不多高,江原却觉得这是那么高大又可靠的怀抱,那一刻他甚至认为,他有爸爸的话,爸爸应该也是差不多这个温度。

梁纪使劲的敲了下他的后背,又担心伤到他,他什么也没说,扯着自己下楼,坐进车里,回到家,梁纪那些不敢多言的愤怒江原都懂,也知道自己大概是解释不清了,所以任由他翻箱倒柜,以为他要找东西抽自己一顿。

没想到他翻出了两样东西,一只小盒子,一个茶色的罐子。

盒子里的东西,自然是江崇律的遗物,一颗钻石袖扣,江原的眼睛微微亮了亮。茶色的罐子...

“你母亲的骨灰,她没有留下什么,我以为你会想念她。”

江原的眼睛又暗下来,他没有伸手去接,看着梁纪却微微红了眼眶。

从年幼时最无助无援时,到艰难不堪和最痛苦万分的日子里,是梁纪一次又一次的抓住了他,救了他。初到加国的那些年,江原一次又一次的溺在严重的抑郁中,灰暗的世界里他被死神挟持,他比任何人都痛苦,但只有梁纪理解他,不怪他将自己沉在灌满水的浴缸中,也不气他躲躲藏藏将自己关在黑暗的阁楼里。他只会一遍遍轻声的告诉自己“你只是生病了。”

“江原,我在跟你说话。”

旧时回忆被打断,江原偏过头,看着顾律带着疑问的眼睛,他皱着眉好像在问“你为什么会忘记了”江原真的很想告诉他“我只是生病了”

可是这场病实在太沉重,如今连自己都怀疑,它是不是没有好的全。

江原眼中的水光似浮光掠影,顾律刚微微弯下腰,他就两手环了上来,他主动的示好和示弱似乎总发生在想要回避某件事的时候。

他趴在顾律的肩膀上,看不见顾律渐渐变得疲惫的表情,也不知道他的沉默和回避会将自己陷入多大的困境。

江原出乎意料的拒绝了江晴忌日的扫墓,他毫无异状,照常说说笑笑,也依旧没有对顾律多一句解释,夜深人静时顾律也曾试图让他说出点什么,但一般不是刚开口他就差不多睡着了,要么就是还没说到重点他开始沉默了,这种无声的排斥感难免让人心凉,可见到他面无表情的独自在院角逗弄荷花缸里的小鲤鱼,又会觉得心疼。

他很瘦,蹲在那只缸前,膝盖被他团在怀里,像个没有朋友的孩子。

临发出的前一天晚上,阿姨照常顿了秋梨汤,加了川贝和其他的药材,入口甜腻还有药味,所以他总是喝几口再吃饭,然后再夹着勉强喝几口,往常江原总会剩下一半,然后再被顾律无声的催促着喝掉。今天阿姨的梨汤上的晚了点,非常烫手,所以江原一直没喝,等几乎饭快吃完了,阿姨见一碗梨汤几乎没动便小声用好话催促道“小原再不喝就凉啦,效果就不好了呢”

江原习惯性的不想碰那个碗,只稍稍动了动,没立即去端起来,只听对面顾律冷冷的抛下一句“他不喝算了,以后也不要做”

阿姨愣了愣,笑容僵在脸上,江原则缩回手指,微微惊讶的看着顾律,顾律将最后一口米饭吃完,喝了口水就起身离开了座位,他同阿姨对视一眼,阿姨有些尴尬,江原拍了拍她的手,勉强挤出个笑,把梨汤喝了个干净递给她。“以后别做啦。”

“可是..”

“没事的”

顾律烦躁的将碍事的头发一把向后捋起,他在书房等了会儿,但江原一直没到书房来找他,九点多他找了个借口下楼,许叔去给他倒了杯热水,说江原刚刚出去散步了。

外面的风还大着,顾律隐隐的火气有些压制不住,他带了件外套要出去找人,刚开门就见江原正好跨进院子。

“找我?”顾律的臂弯上挂了件外套,但江原把自己裹的很厚实,他朝顾律笑了笑,快步走了过来,顾律面色不太好,他嗯了一声又道“明天要赶飞机,今天早点休息”

“..好”

床还是那张床,深蓝色的,大约是蚕丝,盖在身上滑的没什么实在感,江原也是刚刚把这张床睡到差不多习惯,顾律上楼后就去了书房,没再同他说话,江原隐隐察觉他不开心,但他可以对自己不开心的理由实在太多了,桩桩件件都是硬伤来着。他洗过澡,在柜子上找到一本书,随手翻了几页,倒是有些兴趣。这是本全英文的梦境解析,有点像佛洛依德的梦的解析,但内容要更偏专业的医学化,更像是一本心理学普及书籍,这些书他早点没少看过,对真正的心里有问题的人,几乎没什么用。他笑了笑,翻到后面看了看作者,有些意外,Jo,lin,叫Jo的人很多,但江原知道顾律一定不会无缘无故看一本与他相差十万八千里的书。他摇摇头,将书合上,不露痕迹的放在了原来的位置上。

顾律说自己出门会睡不着是真的,他对江原有一种潜意识的不放心,离了视线就有种不安稳的感觉,明天要出门,工作还有很多没处理完,他鲜少这样没耐心的抛下公务,仅仅是因为想躺在床上。

江原显然已经睡着了,规规矩矩的占着小半张床,每次他早睡,总像个非常懂礼貌的客人,客气的占据小小的地盘,等着主人的邀请才会乖乖的蜷进怀中。顾律照常摸了摸他的脚,不出所料的冰凉,即使是炎热夏日,他的双手双脚都是凉的,顾律又靠的更近了些,将这个冷漠又过分的家伙按进怀里还不忘将他背后的被子堵个严实。

顾律开始有心晾着江原,想叫他明白两个人在一起的意义,也希望他能想清楚以后的路。

去机场的一路上顾律都没有开口,瞥见江原偶尔小心看过来的眼神也毫无动静。

顾律看完笔电又看了看手表,许叔送到值机口,等到林泽也到了,便先回去了。他们此行要从南飞到北,十月份的气候温差不大,江原穿一件米色的宽松毛衣坐在最靠边的椅子上,偶尔透过落地窗望一望滑行的飞机,他被窗子外面的光照的毛绒绒的,看上去很暖和,顾律看了他一会儿又移开了眼,林泽察觉到俩人间诡异的沉默,没有吱声,他看自家老板的脸色,亲自去倒了两杯热水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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