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彤瞪大了眼。
虞子衿“小姐姐,你叫什么”
女孩眨了眨眼“邱采。”
十分钟后,邱弘宇骑着小电驴赶了过来。
为了避免给邱采造成什么二次伤害,几个人都没有把这事说得很严重,只是简单概括了一下。或许亲人在身边,那种感觉还是跟别人不一样。邱采抱着手臂,脸上露出了一些惶惶不安的忐忑。
夜风里,她缩了缩脖子,微微地发抖。
“姐,你冷吗”邱弘宇有点懊恼地揪了揪额发,“我没带外套。”
“我们有。”何迅赶紧说。
他们出来玩的时候都带着外套,但男生普遍耐寒一些,感觉不出冷。女生都穿着外套,三个男生都没穿,他们的外套放在一把空着的椅子上。
邱采从里面拿了一件“谢谢。我回去就洗干净。”
“不用。”阮奕说。
“是你的呀。”邱采柔柔地冲他笑了笑。
说话间,邱大哥的车到了。
童彤让老板把没吃完的打包,“刚才我们加的菜,做好的都打包,没做好的退了。”
“行。”
他们回到家,把菜放进冰箱,准备明天早晨热热吃。
阮奕揉了揉眉心“我去洗澡。”
“嗯。”何迅说,“你洗完喊我”
“你去外面那间浴室洗。”
“我昨天不就在你房间里洗的吗,怎么今天就不准了”何迅满脸问号,“非要让我挤邱哥。”
阮奕转身上楼了。他住在二楼,跟何迅,邱弘宇在一层。他住的房间类似于主卧,里面套着一个小浴室。何迅和邱弘宇的房间没有这个,都要去共用卫生间里洗漱。
阮奕打开花洒,在噼啪的水声里,隐约听见外面摔炮一样的雷声。
洗完澡,推开门,他顿住了。
邱采坐在他的床上。
第68章
邱采本来歪着头在看墙上的壁纸,看见阮奕出来了,站起身,落落大方地冲他一笑“不好意思啊,我去年回来,还是弘宇住在这间房子,我一下子有点没反应过来。”
阮奕说“没关系。有什么事吗”
“我准备去洗衣服了。”邱采指了指脚边放的衣筐,“你有什么要洗的吗,我帮你带过去。”
“不用了。”
邱采笑了笑,指着壁纸说“这还是当初家里盖房子的时候,我给他挑好了寄回来的。”
壁纸上印着老虎和蕨草,间或铺开幽蓝的藤蔓和暗红夹着雪白的双色铃兰花,像身在丛林,有种充满了设计感的野性美。
阮奕问“你跟你弟弟关系很好”
亲的兄弟姐妹,关系也有亲疏远近。在其他人的房间,阮奕就没看到这样的壁纸。
“嗯。”邱采好像想到了什么挺好玩的事,扑哧笑出声,“给你看张照片。”
她打开手机。
那个照片不是用手机照的,而是手机拍下了曾经的老照片。邱弘宇应该只有十一二岁,顶着一个印着大红牡丹花的搪瓷盆子站在门口,表情很臭,脸上青青紫紫的,腮帮子肿的老高。
“这是以前有一回,他知道学校里有个小流氓老缠着我,偷偷过去找人打架。结果闹大了,老师把我妈妈喊到学校。我妈气得不行,回来就让他出去罚站。”
邱采凑近了,把落下来的头发拨到耳后,指着照片对阮奕说“看,这是我。”
女孩端着一个碗,弯着眉站在邱弘宇面前,长长的连衣裙在风中摆开。
“他不认错,我妈妈饭都不让他吃。我偷偷扒了点菜,出去给他送饭。他一开始还不乐意吃。”
阮奕看见照片的左下角用红色记号笔写了个15。
邱采注意到他的目光,解释道“那天刚好是我15岁的生日,我就找了我们这儿会拍照的人,想照几张照片留着做纪念。这张是他随便拍的,但我觉得特别有意思。”
阮奕想起邱弘宇之前说过,邱采初中毕业之后就出去打工了。
如果她是正常年龄上学,那应该就是在这一年。
阮奕没说话。
雪白的灯光下,他长睫微垂,手指从壁纸的一角划过。
半晌,他说“我听说你初中成绩很好。怎么不继续念书”
邱采微微一笑“弘宇说的吧。当时家里挺困难的。我的学习其实也不像他说的那么好。”
她端起衣筐,走出了房间。
走上楼梯,忽然一顿。
陆炳辰靠在楼梯口的栏杆上,不知道站了多久。听见动静,他似笑非笑望过来。
那个目光,像是一把森冷的尖刀贴在她的脊梁骨上。
邱采浑身都僵了。
她看不懂这个人的眼神。明明像是平静,却让她止不住地想要发抖。这些年,在外面,她和很多个公子哥打过交道。那些人虽然不好应付,但她从没有过这种脑子嗡嗡恨不得想逃走的恐惧。那个人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站在那里,淡淡地看着她。
邱采抓紧栏杆,强迫着自己笑了笑。
陆炳辰挑起唇角,转身上楼。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邱采才往前走了一步。她脚步一踉,发现自己腿都是软的。
这里每年过年都有特别盛大的活动,每个村都有,舞龙舞狮,敲锣打鼓,还有各种曲戏。邱弘宇找了个朋友,带着他们混进去看排练。
邱采也跟着他们一起。
她的谈吐完全不像初中之后就没再读书了。讲起这儿的民风民俗,娓娓道来,时不时插一些他们小时候的事“这个面具小孩其实会很害怕,但是他们就一定要逗小孩玩。每年的时候,家里都会把小孩抱到前排,然后戴面具的人突然就把脸伸到小孩面前。弘宇小时候被吓哭过好多好多次。”
下午她带他们坛口听讲古。老人讲评用的都是这里的方言,邱采就在旁边轻声给他们讲解。
呆在这儿的最后一天,邱弘宇班里的同学过来了。
玩了一天,到晚上才收摊回家。
一回来,邱弘宇的鼻子就动了动“哎,好香啊太好了,我姐煲汤了。”
汤里的鱼丸和虾丸都是自己用手搓的,味儿特别够劲,能把人舌头都鲜掉了。
邱采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我们小时候,一群小孩子,经常去打小工,给人剥虾壳。剥一下午能赚五角钱。剥好的虾肉都送去做虾丸了。”
阮奕回房间收拾行李。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是邱采。
她还穿着那身雪白的长裙,像一朵风姿绰约,迎风摇曳的花,眼眸露珠一样,水盈盈地望着他。
阮奕坐在椅子上,看着她走进来,手背到身后。
轻轻一转,落下门锁。
然后,她缓步走到他面前,俯下身,笑吟吟抬手一拨头发。漆黑的长发顺着肩膀披垂下来,浅浅的幽香从发丝间飘来,拢在她清丽的眉目间。
“你还好吗”她弯着嘴唇,轻柔又关切地问。
阮奕闭了闭眼。
半晌,他缓缓问“你在汤里放了什么。”
邱采笑容更深。
幽香仿佛更浓了,像是要从鼻端钻进大脑,扯起一片弥漫的浓雾,荫蔽住一切意识与知觉。阮奕往后仰了仰,同她拉开距离“谁让你来的”
邱采眸光一闪,却不说话。
阮奕轻轻呼了口气“是梁郁吗”
邱采的眼神一下子变了。
她咬了咬牙,露出柔媚的笑容,抬手扶住阮奕的肩膀,微微用力,要拉开他的领口“何必呢,就算是他,现在知道也没用了”
话还没说完,她的手忽然被人一拧。阮奕似乎并没有使多大的劲,但是她半个身子都失了力气。
椅背上搭着束窗帘的带子。阮奕把邱采的两只手绕到背后,用带子轻巧地扎了起来。
邱采怔怔地看着他,难以置信“你”
阮奕神色淡淡,直起身,走到电视旁,长指伸进壁纸,从老虎眼睛的位置拿出了一个针孔相机。
他把相机伸到邱采面前,再次问“是梁郁吗”
邱采僵住了。
这是第一天晚上,她在阮奕洗澡的时候放进来的。那个洞是之前她随手挖的,因为刚好在老虎眼睛的位置,放进去漆黑的针孔相机,从外面看几乎完全看不出异常。她怎么也想不到,阮奕居然会发现这个。但是邱采一转念,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她有意靠近阮奕,给他看自己15岁的照片。
那时候,阮奕似乎瞥了她一眼,像是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