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堪回首,元煦黯然泪下、悔不当初。他万万想不到衡六爷在霞彩镇的势力如此强大,连排名第二的陈氏族竟敌抵不过。
栗海棠不免咋舌,好奇毁灭满门的陈氏族怎会弱到抵挡不住呢?衡六爷果真那般强大吗?还是……
不自觉的,她好奇的目光移向诸葛弈。江湖人称“北秦南衡”的秦五爷与师父是推心置腹的挚友,那衡六爷与师父又是怎样的关系?
依她所见衡六爷毕恭毕敬的样子,似乎没得到诸葛弈的赏识。至于“北秦南衡”的尊称,秦五爷当得,衡六爷就难说喽。
元煦从来不与人解释他为何落户霞彩镇开瓷庄,更不提他曾与陈氏家主有过往来。如今他自揭往事,看似为海棠解惑,实则讲给诸葛弈听的。
诸葛弈神情平静无一丝动容,修长手指貌似无意地旋转茶杯,龙眸凝睇乖巧吃饭的小姑娘。
他不会插手霞彩镇之事,这一方霸主是衡六爷、或是元五爷皆可,只要每年献上的贡银足够,能让霞彩镇百姓安居乐业、能让皇帝老儿高枕无忧,他便袖手旁观、坐山观虎斗。
栗海棠吃完最后一块萝卜糕,满足地摸摸圆滚滚的肚子。自从离开寒夜谷之后,她就没吃饱过。幸好霞彩镇的食肆酒楼很多,做出来的招牌菜美味合口。
“吃饱了?”
诸葛弈取出白绢帕为她擦擦唇角,擦擦下巴,擦擦衣襟沾到的糕屑。
栗海棠杏眼半眯,乖巧地挽上他的胳膊撒娇:“师父,我们回吧,别打扰小五叔忙活铺子的生意,还要热情款待往来的商友。”
元煦哑然失笑,他进来坐了快半个时辰,怎不见她担心打扰呢?现在吃饱了喝足了,才想起他做生意、招待商友的事。
“是该回了。”
诸葛弈看看窗外的天色,春日暖阳正当时,若在庭院的梨花树下摆一张榻、烹一壶好茶、听几曲琴音,可比呆坐在这儿好多了。
“回了!回了!”
栗海棠放开他的胳膊高高兴兴地跑出门外,站在走廊里大喊:“小五叔,我们先回去啦。你安心留在瓷庄招待朋友吧,不必急着回家来。”
“好。”
元煦哭笑不得,被逼无奈只好起身往外走。她这是故意说给楼下那群人听的,生怕那群人不知他在这儿躲清静,真真害他不浅呀。
诸葛弈慢步跟在元煦身后,仅以他们二人能听到轻沉嗓音,说:“霞彩镇的主人有二,一是皇帝、二是……”
“天下第一大商?”
元煦自觉顺口说出,脑中却一片空白。他仿佛触及江湖与商道之中的隐密,一个他永远好奇又无法进入的虚幻境界。
再看俊美绝世的雪发少年,回想衡六爷对少年恭敬如仆的谄媚,还有家中传来关于诸葛弈身份猜疑的密信,他恍惚中越来越接近那个虚幻境界。
“诸葛公子,你到底是谁?”
“元五爷不必急于探知,有朝一日你会知道……我是谁。”
诸葛弈留给元煦一个潇洒飘逸的背影,牵着他心爱的小姑娘离开瓷庄,乘马车在众目睽睽之下驶离霞彩镇。
马车驶出镇东的城门,在城外兜了几圈又从镇西的城门驶入,朝着镇北的一处大宅而去。
马车里,栗海棠百无聊赖地趴在诸葛弈的背上,看他专注阅书的俊美侧颜,忍不住赞叹:“师父真真的俊美谪仙、天子下凡。”
诸葛弈薄唇浅翘,佯装淡定地问:“喜欢?”
“喜欢。”
栗海棠露出痴醉的小神情,纤细玉臂环住他的肩,小手交结在他的颈前。歪着小脑袋贴在他耳边娇滴滴地问。
“师父,你是天下第一大商活死人,那衡六爷见过你吗?”
“不配。”
诸葛弈的回答简洁明了,冷傲威势。
栗海棠很满意,像衡六爷那种败类没资格亲见她的师父。
“师父,身为天下第一大商,你在江南的势力有多大呀?”
“你问这个作甚?”
心尖一跳,诸葛弈阖上书本,反手抓她抱来怀里坐好。
栗海棠惊呼出声,忙抱住他的脖子稳住自己不摔下去,娇嗔:“师父好坏呀!”
“嗯。”
诸葛弈最爱她嗔怪时娇娇绵绵的嗓音,比出谷黄莺的啼鸣还悦耳动听,撩拨他的心魂儿。
栗海棠努努樱唇,抓着问题不放。
“师父,快说说你在江南的势力如何?有没有很厉害呀?”
诸葛弈剑眉微蹙,含糊不清地说:“江南有四大家,他们的势力比八大氏族强百倍,且四大家的关系盘根错节,很难……嗯,很难!”
“师父别伤心,我会帮你。”
栗海棠小手抚顺他的胸口,特别认真的安慰。
诸葛弈知道她误会了也不作解释,只要未来行程让她相信他在江南没有半点势力便是。江南四大家比不得瓷裕镇八大氏族那般羸弱,天知道会不会给他闹腾出多少麻烦来。若四大家敢伤了他的小姑娘,家破人亡都是恩典。
第1036章 镇北大宅神秘东家
马车停在霞彩镇北边的一座大宅的门外,不算宽敞的街巷中往来的马车华丽精美,可见马车的主人非富即贵。
诸葛弈抱海棠下车,直接踏上石阶、跨入大门直奔前院的正房。
守门的小厮见一俊美绝世的雪发少年抱着一个蒙头盖脸的小姑娘闯入府中,立即警觉地追上来阻拦。
“你是谁,胆敢擅闯谷宅?”
“唤管家来见!”
诸葛弈龙眸凌厉扫过两个拦路的小厮,抱着海棠从他们中间走过。
两个小厮顿时吓呆,忙一人跑去寻管家,一人悄悄尾随在后。直跟到诸葛弈抱人进入正房,小厮才怯怯地站在门外偷窥。
闻讯赶来的管家瞥见大门外的马车立即站停,问来寻他的小厮:“你果真看清楚那人是白发?”
“是。小人看得真真的,是白头发。”
小厮很肯定地回答。
管家伸长脖子看看马车上的商旗,是瓷庄大东家元五爷的商徽呀,怎会……
“管家快去瞧瞧吧。那位公子凶得狠,可别闹出人命来。”
“对对对。”
管家提袍摆急步进入正房,迎面撞上一具温热又僵硬的胸膛。他捂着撞疼的额头,眯起撞出泪花的眼睛,恼气大骂。
“哎哟!哪里的作死鬼敢跑来谷宅撒野,给我滚出去!”
“刘管家。”
挡在管家面前的蒙面黑衣人唤了一声,立即让破口大骂的管家噤声、瞪眼、呆若木鸡。
“带他进来。”
东室传出寒森低沉的嗓音,听得刘管家又是一个心惊。见蒙面黑衣人的臂袖绣有魑魅图腾,忙鞠躬揖礼。
蒙面黑衣人侧身,让刘管家得以通行。
刘管家作揖道谢,垂首躬腰轻步声,谨小慎微地走到东室门外,恭敬道:“老奴拜见主人。”
“免了。进来。”
诸葛弈沉声命令,动作温柔地为海棠脱下斗篷,解去遮面雪纱。
栗海棠乖乖盘腿坐在榻上,曜黑杏眼溢满好奇凝睇东室门口。
刘管家垂首悄步进来,作揖道:“主人安好。不知主人驾临,老奴有罪!”
“无妨。”
诸葛弈龙眸冷睇刘管家,说:“两年前霞彩镇多了一个瓷庄,你可知是谁家的生意?”
“瓷裕镇元氏族五公子,买下镇南绸子张的老铺,价五百两银。”
刘管家毫不犹豫地回答,可见他对霞彩镇了如指掌。
诸葛弈颌首,吩咐道:“这位是你们的小主子,好好服侍着。”
“是。”刘管家不敢抬头,嗅闻到诸葛弈身边的浓浓药香,便猜是“小主子”,忙揖礼:“老奴拜见小主子。小主子安康!”
“刘管家免礼。”
栗海棠端详言行谨慎的刘管家,似乎在哪里见过的。
诸葛弈抓来被子裹住她,硬生生按在榻上逼迫她歇息,柔声哄说:“我去见衡六爷,你留在家里乖乖的。”
栗海棠杏眼一亮,伸出小手抱住他的脖子,兴奋说:“我也去。”
“不行。”
诸葛弈断然拒绝,为她重新盖好被子,“我去见他有正事商议,你乖乖的等我回来。今晚,我带你去逛夜市。”
“哼!不高兴,不去逛。”
栗海棠翻身背对他,察觉他一动未动,气得她抓被子盖住头。不带她去见衡六爷,一根头发丝也不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