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这是独属于我的地方,你长眠于此可安心吧。”
闫礼在坟坑前磕三个响头,才挥铲将土一点一点洒向坑中,将三清道人的尸身掩埋。他寻来一块木板,咬破手指在木板写下:父仇不报,枉为人子。
“爹,这是我对你的誓言。你安心长眠吧,我会毁了闫氏族、毁了闫族长、毁了所有对你不好的人。”
闫礼将木板在坟冢前立起,又磕了三个响头。他回茅草房取来一坛酒放在坟冢旁。留下马车,他骑着马儿离开寒山谷。
半个时辰后,又一黑衣人骑马而来。
此黑衣人进茅草屋取来铲子挖开坟冢,将三清道人的尸身搬到地上。
“呼!幸好我来得不晚,否则你真的要去见阎王喽。”
从腰带的内兜里拿出一个油纸包,取出一粒药丸放到三清道人的嘴里。没想到三清道人的嘴巴寒着一块玉佩。
黑衣人笑道:“好小子,算你有良心。还知道给亲爹的嘴巴里塞点值钱的东西,走黄泉时能贿赂贿赂鬼差。不错!不错!”
三清道人缓缓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你在说什么不错?”
“你的儿子呀,不错。”
黑衣人将玉佩递给三清道人,说:“你醒来便好,只是从今以后别再回来。诸葛弈和栗海棠知道诈死之事,你若出现,他们必会想到我。”
三清道人点头,揖礼:“多谢栗二爷相救,大恩来日必将报还。”
黑衣人未摘下蒙面黑布,摆摆手说:“恩不恩的无所谓,咱们老兄弟多年情谊岂是假的?你别再假装道人,速速回到你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去吧。瓷裕镇已掌控在我们的手里,八大氏族也会成为二爷党的猎物。我答应你会保护闫礼,但你也记住答应了我什么。”
三清道人颌首,“是,我永记在心,不敢忘。”
“好吧。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我就此别过,今生不必再见,相望于江湖吧。”
黑衣人翻身上马,对三清道人作揖告辞。
三清道人鞠躬揖礼,说:“我会回到九华洲仙境,改名:不忘。栗二爷若有危难,可到九华洲仙境来寻我。”
“后会无期!保重!”
“栗二爷保重!”
黑衣人策马离去。
三清道人将玉佩紧紧攥在掌心,拨起坟前的木板,大步朝着山谷的出口行去。此生不再见,相望于江湖。可他终究会回来的,因为他的儿子在这儿。
第961章 子欲亲而父不在
八大氏族的人得知三清道人的死讯已在天明时分,他们看到闫氏南府在瓷裕镇的商铺皆挂起奠丧的白灯笼。
人们纷纷议论这位久闻传奇的闫氏二爷,十七年前败走异乡,一年前化身道人重返瓷裕镇,尽管他回来的目又是夺权,但人们没有像往昔那般憎恶他,反而饱含一丝同情。
当繁华街市的人潮交织、马车齐聚五味居门外之时,又有消息传来。五味居里边用早膳边闲谈闫二爷传奇的人们听闻闫礼大公子已骑马返回闫氏族村,且一入南府便不再出。
同样听到消息,栗海棠正在后厨院忙着酿酒,杨嫫嫫禀告此事时她平静的像听闲话似的,不言不论、无感无为。
一墙之隔的诸葛府,当老管家阿伯将三清道人的死讯禀告诸葛弈,他同样的平静无波,笔下的琼楼玉廊更显宏伟。
花间楼,无言公子对月独酌,今夜太漫长,他夜不能眠只能对月饮酒来打发无聊的夜。当暗卫来报闫族长拿着闫氏族祖传的毒药去南府的时候,他已猜到三清道人的结局。身为父母,定为护子女周全而牺牲己命;身为父母,定舍己之身为子女而计深远。三清道人虽行事不配为人,但他爱护儿子的心足以得到罪赎。
远离瓷裕镇的闫氏族村,闫族长回到闫氏中正府唤来老管家将闫二爷丧仪之事交待后,便沐浴更衣赶去镇外的新田庄。如今三清道人和闫礼已不足为惧,是该接妻子和宠妾回家团聚了。
一墙之隔的闫氏南府大门紧闭,唯有两盏白灯笼挂在门楣上被大风吹得摇摆不定。黑漆漆的两扇大门贴着一对“奠”字便再无召示,连平日守门的小厮们也不见踪影。
后宅二层阁楼,一身缟素孝服的闫礼靠着炼丹鼎发呆,怀里抱着半坛桃花酿。这是他差人从五味居重金买来,老掌柜还算识相卖了两坛给他的人。
闫礼举坛又猛灌一口,望向三清道人平日打坐的榻,醉眼迷蒙、语无伦次。
“爹,你到底是什么人?十几年前杀妻弃子,十几年后为子舍命。呵呵,我真不知该如何恨你。”
“爹,你是天下最傻的人。既然夺权就该狠得下心,就算儿子也要狠得下心。呵呵,你败了,败得连命都没了。活该!活该你赢不了他,谁让你没有他心狠呢?”
“爹,你真可怜。娶个媳妇,被自己杀了;生个儿子,自己死了。呵,我不领情!不、领、情!”
“爹,你当年抛下我逃了,今儿怎不逃了?弃我有何难的,当年我尚在襁褓便尝过被抛弃的滋味,如今大了更不在乎。”
“呜呜呜,爹,你为何不弃我逃去,为何傻的舍命救我。我不值得!不值得你用命来换。”
“呜呜呜,爹!爹!……爹!”
闫礼一声声哭喊着,一口口猛灌桃花酿。明明桃花酿是甜酒,可他为何喝得这般苦,苦得他皱眉、苦得他呕吐、苦得他流泪。
暗藏在阁楼屋顶的千夜静静看着闫礼,冰冷严肃的脸庞稍有些许动容。他暗叹人之将死、其言亦善。想来三清道人用命换来儿子的生,身为父亲的他悔悟当年的抛弃,用命来弥补愧疚。
远远的一驾马车驶来,闫氏中正府的东角门敞开。
马车并无停留,直接入东角门停在院中。老管家率十几个小厮和老婆子、丫鬟们迎候着。
车帘掀起,闫族长先下车,问:“南府如何?”
“大公子不让进。派人来传话,三清道人已是世外之人,不必丧仪。”老管家如实禀告闫礼的意思。
闫族长点头,待闫夫人和竹姬纷纷下车,他才说:“你等会儿去南府看看,别让他胡闹。”
老管家颌首:“是。老奴已派两个小厮去守着,有事必来回禀。”
“嗯。”
闫族长很满意老管家的安排,他虽逼得弟弟服毒,但对闫礼还是有感情的。除去十六年的养育,这孩子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儿。
自知道三清道人被逼服毒,也知道闫礼誓言与他们恩断情绝,闫夫人心中并不好过。但她强装镇定,想晚上再悄悄去南府祭奠,再好好劝说闫礼。
“夫人,你与竹姬先回去歇息吧。我去南府看看礼儿。”
“礼儿还是个孩子,别难为他。”
“放心。”
闫族长眼神深黯,默默走开。
闫夫人无奈长叹,她怎会放心呢。
竹姬将夫妻二人的神情看在眼里,为兔死狐悲的虚伪样子实在令她恶心。随闫夫人回到倚竹院,竹姬假称身子不舒服要卧床休息拒绝任何人来探望。
闫族长来到南府的后宅,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窈窕身影进入二层阁楼。依背影看来,应该是……
他故意在外面多等一会儿才悄悄进入阁楼,轻踩楼梯上到二楼。
“老混账亲自去接来她们,才掌控在手里的后宅中馈岂不是要还回去?我不要,我不要。”
“要与不要是你能左右的吗?”
闫礼推开赖在身上的女人,灌一口酒压下喉咙里的恶心感。他一手撕开女人身上的薄纱小袄,说:“今晚你去诱惑老混账。”
“他是个不中用的,我诱惑他作甚。自从和狐狸精的那一夜之后,他吓得连扫院子的老嫫嫫也不准进小偏院。前院里听候差遣的小厮们也全部更换了,生得漂亮的全部打发到后宅办事。”
桃儿懒懒地趴在闫礼的身上,嘲讽闫族长无用之时偶然瞟一眼楼梯,看到露出半个身子的闫族长,她吓得一声尖叫竟昏死过去。
闫族长拾阶而上,来到榻前,俯看闫礼及他怀里昏死的女人。
“你喜欢桃儿?”
“厌恶。”
闫礼推开女人,摇摇晃晃站起来,半眯眼睛看闫族长,不屑一笑:“桃姨娘是你的女人,就算没人知晓,她在府里的身份摆在那儿。我恨你又杀不死你,就对你身边的女人下手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