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说出去,我就杀了谁。”
栗海棠语气阴狠冷厉,吓得刘喜娘惊呆闭嘴。记忆中那个追在她身后奶声喊着“刘姐姐”的小女娃竟变得这般蛮横,开口闭口便是“杀”字。
刘喜娘眼神挑衅,凉薄地说:“你敢吗?”
“呵呵,有什么不敢的?”
栗海棠轻蔑一笑,取出烹茶的茶炉、铜壶和茶具,水囊里的泉水倒入铜壶中。她的动作行云流水,优雅的举止让刘喜娘怀疑海棠仅是长了一张她最熟悉的容颜。
“刘姐姐,我们合作吧。”
“合作什么?”
“在我成为活祭品被烧死之前,毁了八大氏族、毁了瓷裕镇、毁了这吃人的世界。”
栗海棠平静的说出条件,刘喜娘听得血脉贲张。
“你与我合作,我能做什么?”
“利用守安堂受害的女人们收集八大氏族最肮脏的罪证。从族长到族人,不论男女老少。”
茶炉上的铜壶里水声咕咕响,栗海棠慢悠悠摆好茶具,取出近来偏爱的武夷岩茶。她烹茶的一招一式娴熟优雅,令人赏心悦目。
刘喜娘虽不曾学过茶道,仍觉得海棠的举止优美。
“我可以答应你,但有个条件。”
栗海棠莞尔浅笑,说:“除让我亲手杀了栗锅子替你报仇,余者随你提出。”
刘喜娘惊叹,当年懦弱的小女娃果然变了,开口闭口的“杀”字让她听着心惊肉跳。
栗海棠斟满一杯茶捧给她,说:“你已成为守安堂的新执事堂主,今后会有许多人将我的消息送到你的面前。等你知道我这一年里经历过多少磨难,会明白我为何性情大变。”
“好。”
刘喜娘喝了茶,问:“你有几成把握?”
“三成。”栗海棠饮满一杯,见刘喜娘眼露失望,笑着安慰说:“八大氏族传承百年,非一时半刻能毁掉的。师父谋划多年至今未果,何况你我?”
“那你如何笃定四年后能毁掉八大氏族?”
刘喜娘不明白海棠哪里来的豪气竟口出狂言。三成的胜算,这是痴人说梦吗?
栗海棠拿茶壶为她添了新茶,目光犀利、语气坚定。
“鲸吞蚕食。四年,足够了!”
第914章 莫二爷爱女心切
打消刘喜娘的顾虑,让她心甘情愿的合作,办法只有一个。让她心无芥蒂的接受你,与你为伍,认同你的方法只有一个,让她看到仇恨的人落得残不忍睹的下场。
栗海棠暗暗佩服师父算计人心已到出神入化的境界。来瓷源堂临行之际,师父说出的这番话时她半信半疑,现在佩服得五体投地。
路过栗氏村的村口,看到大仇人栗锅子疯疯癫癫、邋里邋遢的被一群顽皮稚童追打嬉闹。她的脑海里不断重现噩梦般的往事,骤然浑身发寒、双手颤抖。
“他是我的父亲,我恨他却不能杀他。他作恶多端、罪孽深重,自会有人替天行道来惩治。我唯一该做的就是静静的看着他疯、看着他狂、看着他受折磨、看着他死去。”
栗海棠眼中含泪、唇角带笑。与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说出埋藏心底的真话,连她亦有些害怕。
刘喜娘蜷缩抱住自己,哽咽着说:“栗锅子会死吗?谁来替天行道?”
栗海棠想想,答:“小典氏,栗锅子娶来的继妻,栗里长的二姨妹。”
“你会阻止吗?”
刘喜娘乞求的眼神,仿如一只无辜羔羊可怜无助。
“不会。”栗海棠想也不想的回答,见刘喜娘不信,她也不愿多解释,提议:“你已然是守安堂的执事堂主,很多事由你自己去探查真相吧。多说无益,我何必自扰。”
“说得对。”
刘喜娘认同海棠的话,身体也渐渐放松。
栗海棠闭上眼睛,想得到刘喜娘的信任不能焦急,至少暗中帮着刘喜娘稳固守安堂的乱局,助刘喜娘大权在握。
“海棠,周妇人和那个男子的尸首怎么办?丢去乱葬岗吗?”
“周妇人是守安堂的囚女,丢了便犯众怒,你如何令守安堂的众人信服?”栗海棠从木座下的抽屉里拿出一袋银子交给她,说:“风光大葬堂嫫嫫,有一半需从守安堂的账房出。你尚未服众,与其动用账房的公馈,不如用自己的私房钱。”
“我进守安堂一身干净,哪来的私房钱?”
刘喜娘推辞,她知道海棠的心意,但银子不能要。
栗海棠摇头,说:“你们是有月例钱的,堂嫫嫫故意扣下你的月例钱,每月送菜大娘会带出钱到栗氏村交给刘大伯和刘大娘。”
“原来如此。”
刘喜娘恍然大悟,怪不得她时常见到堂子里的女人们讨好送菜大娘,请她帮忙带些胭脂水粉、绣针丝线等物,原来她的月例钱被堂嫫嫫悄悄扣下了。
“你也别怪堂嫫嫫自作主张。”
栗海棠拉着刘喜娘的手安慰。
刘喜娘笑着摇头,说:“我不知该如何谢她,怎会怪呢。”
“那就好。”
栗海棠把钱袋子塞回刘喜娘的手里,说:“我帮你就是帮自己,这钱收着吧。”
“好。”
刘喜娘不再推辞,她确实需要银子来厚葬堂嫫嫫,还有买通一些人来为己所用。
马车驶过司氏族村外的大路,朝枫林里的守安堂行去。
“吁——!”
赶车的护卫忽然喝停马儿,隔着车帘禀告。
“小主子,前方有一驾莫氏的马车。属下瞧着,是莫氏南府的。”
栗海棠抓着刘喜娘的手翻过来,在掌心写下:周妇人乃莫二爷之妾。
“去问问车里的是莫二爷吗?”
刘喜娘慌了,小声问:“要交出周妇人的尸首吗?”
“别慌,一切有我。”
栗海棠拍拍刘喜娘的手,仍紧紧握住。歪头侧耳听外面的动静,果然对方赶车的小厮回答,确实莫二爷无误。
“小主子,莫二爷有事相求,你是否下车去见?”
赶车的护卫回来询问。
栗海棠安抚紧张的刘喜娘,隔着帘子吩咐:“让两驾马车并行即可,此刻我与他不便面对面。”
“是。”
护卫去传话给对方的赶车小厮。果然,片刻之后那马车动了,缓缓行来与栗海棠乘的马车并列。
窗帘未掀,栗海棠或莫二爷深知关系重大。
“请奉先女帮忙从中斡旋,让我接回周氏的尸首安葬。”
另一驾车里,莫三爷悲声肯求。
这一驾车里,栗海棠安抚惴惴不安的刘喜娘,故作无奈的叹息,说:“莫二爷当初送周姨娘到守安堂以表明态度。一个妾,何苦污了自己的一世清明呢。望三思而行,免得落他人口实,断了自家人的活路。”
“周氏乃受牵连而落得如此下场,纵然她身份卑微,我亦不忍她长眠乱葬岗与孤魂野鬼相伴。”
莫三爷悲戚之声隔着两重窗帘也听得清晰,看来他对周姨娘是真的爱极了。
刘喜娘翻过海棠的小手,写下:要不给他吧。
栗海棠摇头,扭头朝窗外说话。
“莫二爷精明一世、糊涂一时。你此时接回周姨娘的尸首,那陪她赴黄泉的男护卫又如何处置?”
“这……这与周氏何关?”
莫二爷不明所以,觉得周姨娘和男护卫八杆子打不到一起,怎到了栗海棠的嘴里就变成暧昧不清的意味?
栗海棠叹气,说:“莫二爷知道那男护卫是谁吗?”
“是闫礼派去看守妍秀的男护卫,曾混迹于江湖。”
莫二爷如实回答,终于恍然大悟。男护卫出现在守安堂,先与莫妍秀同行、后与周姨娘同死。
“依奉先女之见,我该如何做?”
“呵呵,莫二爷英明盖世,这点小事怎会难倒你呢。”栗海棠放开刘喜娘的手,歪着身子贴在窗帘,小声说:“守安堂的新执事堂主与我是旧识,我要保她,望莫二爷成全。”
“原来如此。”
莫二爷总算明白栗海棠为何大费周章的盯着守安堂不放,看来他家的那一对傻母女白白用命为栗海棠铺了路、搭了桥。
“莫二爷回去想法子吧。我会拜请守安堂的新执事堂主好好照管周姨娘的尸首,那男护卫也会一同照拂。还望莫二爷的动作快些,别等老堂主嫫嫫风光下葬,周姨娘的尸首还留在守安堂的后院。”
“是。我即刻去想法子。”
莫二爷恭敬道,唤赶车小厮快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