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且慢。”闫礼拦住欲走的闫族长,低声说:“既然那二位少年是她派来的,不如将计就计引无言公子怀疑她。”
“无言公子怀疑有何用?他又不是活死人。”
“父亲糊涂了。无言公子背靠青州花间楼庄南华,若栗海棠派来的人打着活死人的旗号诓骗,你猜无言公子会不会禀告花间楼主呢?”
闫礼阴恻恻的笑,早晚栗海棠会死在他的手里,就像上一位莫氏奉先女莫心兰。
闫族长敛眸细思,越想越觉得闫礼说得不错。
“好,去清点二十万两银子,我到要看看他们会运到谁的家里。”
“父亲又糊涂了,清点银子做什么,送几大箱子的砖头足矣。正巧诸葛子伯的新宅子才修葺一新,不知哪里又缺少砖头添补呢。”
闫礼站起来,扶着闫族长进到正房去歇歇。老管家端热茶来,他忙亲手奉茶。
闫族长喝口茶,不解地问:“你怎知背后主使的人是诸葛子伯?那九龙令乃是皇帝赐给天下第一大商的,他有几个胆子敢伪造九龙令?”
闫礼站在闫族长身边,笑问:“父亲可记得栗族长曾说诸葛子伯的大靠山并非翎爷和秦五爷,而是……”
“栗族长一个蠢货,他的话岂能信?你休听他胡言乱语,若诸葛子伯是天下第一大商的属下,翎爷敢用?”
“父亲可向无言公子打听打听,秦五爷和翎爷也仰仗天下第一大商。”
闫礼言之凿凿,可见他定暗中调查之后才敢说出来的。
“呵呵,你这臭小子越来越有长进,再多多历练几年足可接替我喽。”
闫族长一展笑颜,之前视如仇敌,现在夸赞不停。
闫礼鞠躬揖礼,不敢应话。这接任族长的事就像一根刺,高兴时它扎得多深都不疼,仇敌时它扎得多浅也是恨。
闫族长将此事交给闫礼去办,他要解决后宅的糟心事儿。
刚刚回府,老管家已禀告,闫族长因恼火闫礼闯下大祸之事没心思顾及后宅的狗男女。现在外面的交给闫礼去办,他便去见见那对不知羞耻的狗男女。
闫氏中正府的前院和后宅被两面高墙和一条夹道分隔,平日后宅里的妇人和姑娘们终日困守在后宅。
那条夹道的黑漆大门唯有节日和祭礼时被打开,她们可由此门出入。除了闫氏族长夫人可到前院,任何女子皆止步于夹道。
今日,寂静的夹道里徘徊女子的哭声,幽幽怨怨、悲悲凄凄。
闫族长绕过西边的游廊,穿过小偏门来到长长的夹道。他双手后背、悠哉漫步,时不时停下来欣赏雪落下的美景。
“族长老爷,你来了。”
执家法的老婆子上前行礼。
闫族长颌首,问:“嗯。二爷呢?”
“绑回南府了。”
老婆子恭敬回答,见闫族长没有饶了夫人的意思,她更有底气执刑了。
闫族长伸手接住几片雪花,说:“夫人近来忘记太多的规矩,你是执掌家法的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应该清楚。”
“族长老爷放心,老奴记得清清楚楚,到死也不敢忘的。”老婆子将刑鞭双手高举,跪下道:“闫氏历代掌家主母在上,老奴不敢徇私。”
闫族长点点头,冷瞟被绑在长凳上的妻子,迈步往通向南府的夹道小偏门行去。
老婆子回到闫夫人身边,挥鞭子抽打在闫夫人的背上,鲜血淋淋、皮开肉裂的娇背露出点点骨头。
“夫人,对不住了。谁让你不守规矩呢,老奴只能狠心啦。”
“你打死我吧,我宁愿做鬼也不想活着。”
闫夫人闭上眼睛,她真想死啊,谁愿助她一臂之力就是她的恩人。
老婆子哪管闫夫人想死想活,她是个执家法的下人,族长老爷一日不下令打死丧风败德的夫人,她便不能下死手。
“夫人,你想死就去求族长老爷吧,老奴没胆子违逆族长老爷的命令。”
老婆子挥舞鞭子一下下抽打闫夫人的背,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闫夫人疼着疼着就笑了,她的命哟从出生、出嫁、现在一直掌控在别人的手里。
“哈哈哈哈,我该活明白了!哈哈哈哈!”
执家法的老婆子吓得收住鞭子,瞅着又笑又哭的闫夫人。
第889章 不死心的闫老二
闫氏南府曾是闫氏中正府的跨院,既相融一体又各自成院。原设在中央的夹道被折掉,竖起一道三丈的高墙,前院和后院各设一道屏门有值守的老婆子们传禀消息。
闫族长继承族长之位后,不舍得唯一的弟弟搬去远在村子东边的南府。便赐老南府给二堂叔一家居住,将闫氏中正府的东跨院分隔出来另设南府,给闫二爷居住。
一道高墙,两道屏门,即相连又分隔,正如闫族长和三清道人本是骨肉兄弟该同心同德,但经年岁月的仇恨让他们像两头伺机吞掉对方的猛兽。
闫族长站在前院高墙下的屏门前发呆,回忆少年时带着弟弟去贩货的往事。那时的闫二是个贪玩的,总爱捉弄小厮们哭哭啼啼的跑来告状。
不知几时起兄弟离心、反目成仇,他稳坐族长之位,他背井离乡混迹江湖。
“族长大老爷亲自登门抓我,真是三生有幸啊。”
屏门打开,三清道人一甩拂尘,低眉顺眼后退一步让出路来,恭敬地说:“栗海棠设下圈套诓骗礼儿签下债契,二十万两银子对族长老爷而言九牛一毛,对礼儿而言是全部身家。”
“礼儿是你的亲生子,子债父偿。”
闫族长双手一背,悠哉踱步跨过门槛儿进到南府的前院。来到院中唯一存活的大槐树下,仰望积雪覆盖的参天大树。
三清道人双手揣在袖子里,拂尘搭在臂弯,淡淡道:“初建闫氏中正府之时,有位云游四方的道士曾说:桑松柏梨槐,乃闫氏族大忌之植,不可入主院。老祖宗遵从他的说法,下令将主院的槐树移到这东跨院的前院来,依着道士的指示栽在西南角。”
闫族长讪笑,说:“道士言,可信之七八。何况云游四方的道士终日靠蒙骗敛财,言十有九是假话。”
“正因族长大老爷不听劝才落得如今的下场,终日躲在花间楼的羽翼之下苟且偷安,真真笑掉全镇人的大牙。”
三清道人不留情的讥讽,闫族长不为所动。
迈开步子走向南府的后宅主院,曾经的女主人的院子被一场大火烧毁,正是三清道人的手笔。
待他离家之后,闫族长斥巨资重建后宅的主院,除建造五间正房和东西三间厢房之外,后面又建起二层的后照楼。
寒夜谷的寒夜观被毁,三清道人被迫回到南府,将后照楼改建为道观,专用于修道炼丹之所。
自从三清道人回来之后,闫族长很少来闫氏南府逛逛。初入后宅主院的正房,一股清幽香气扑面而来。
“此香令人舒畅、宁心平气,是你炼制的香丹吗?”
“是。”
三清道人揣着袖子走去炉鼎旁,取出另一种薰丹埋在灰白色的香灰之中,说:“今后离花间楼的无言公子远些,他不是你能惹得的大人物。”
“无言公子与我情投意合,我们只交心不谈利。”
闫族长也揣起袖子,去正房次间的热炕上盘腿坐了。
三清道人端来两碗清茶,说:“他明知诸葛子伯是什么身份,偏偏不肯如实相告。明知栗海棠设下圈套诓骗却隐瞒不说,催促你带礼儿回家清点银子。你别傻傻的被他卖了还帮忙数银子,他可不是善类。”
闫族长脸色阴沉,不满地问:“他不是善类,那你呢?”
三清道人浅啜清茶,斜睇一眼,说:“我不会坑害自己的亲儿子。”
“这倒是,你对礼儿还算尽心。”
闫族长端茶浅饮,觉得寡淡无味,不似他平日喝的祁红好。
三清道人从袖子里掏出一叠宝钞放到桌上,说:“纵使知道栗海棠设计礼儿,你也不能掉以轻心。那二位少年执九龙令而来,恐怕与诸葛子伯等人无关。”
“你的意思是……天下第一大商活死人悄悄来到瓷裕镇?”闫族长惊诧,看看桌上的一叠宝钞,压低声问:“你又没见过九龙令,怎知不是诸葛子伯等人伪造的?”
三清道人嘲讽:“你以为天下第一大商是什么人?那是一个敢和皇帝老儿坐拥江山的江湖霸主。伪造九龙令乃是大罪,诸葛子伯等人有几个脑袋够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