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族长也大惊失色,一个个紧张地站起来。
诸葛弈如骤风旋起,转瞬之间已在海棠身边,大手稳握长剑,一汩鲜血霎时顺着剑锋滴落,浸染了小姑娘的雪白后颈。
“海棠!”
元俏惊魂未定,见长剑被诸葛弈握住,她急忙跑过来抱住栗海棠,又心疼地看向诸葛弈,美目氤氲。
“你看到了。”
放开女子,栗海棠冰冷地问,她仍感觉到后颈那凉凉血液滴落时的疼痛。她用诸葛弈的血来证明她的诚意,她该死!可不这样做,如何能换来女子的信任?
“呵呵,小侯爷说你是最聪慧的姑娘,我不信;莫妍秀说你是最狠毒的姑娘,我也不信。哈,现在,现在我,相信了。”
女子闭上眼睛,扬起腐烂恶臭的脸,任泪水浸入烂肉里混合着红红黄黄的脓血慢慢流泻,滴落在她的薄纱衣上。
“好姐姐,是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栗海棠抱住女子痛声大哭,她万万没想到莫妍秀会对尉迟归的侍婢下手。而且侍婢的功夫和毒术一流,竟被莫妍秀害得这般。
女子摇头,推开海棠,说:“不要抱我,我脏!我脏!不要抱我,我脏!”
“不脏!姐姐最漂亮,姐姐最好。”
栗海棠倔强地说,紧紧抱住女子不放手。
元俏一头雾水,但她没忘诸葛弈的伤,立即取出自己的绸帕替他包住手伤。
诸葛弈盯着毁了脸的女子许久,才恍然发现女子的左颌骨处有一颗胭脂痣,正是尉迟归留在莫妍秀身边的黑衣侍婢——墨梅。
“你怎会变成这样?”
“诸葛公子,是莫妍秀。”
女子低垂下头,不想让诸葛弈看到她的容颜。
栗海棠推开女子,对诸葛弈说:“师父,莫妍秀不会离咱们太远的。她逼着梅姐姐假扮前来,定会在不易发现的角落里暗中监视。师父,我们要尽快抓到莫妍秀。”
“海棠姑娘,莫妍秀毁我容貌、逼我服毒之后和一个老妇人走了,那老妇人说带她去见一位贵人。”
栗海棠阴恻恻道:“不管她去见谁,只要不离开瓷裕镇,我定要将她寻出来。”
元俏挥拳义愤地说:“对,定要寻她出来抽鞭子,一百鞭子都是便宜了。我也要毁了她的脸,烂皮烂肉。”
“海棠姑娘,你能赐一块遮面纱吗?”
女子哀求,双手捂着脸。
栗海棠唤小右去隔壁的宅子找青萝取一顶帷帽。
诸葛弈取出一个瓷子抛给女子,“连服三日,你的毒可解。”又摸出一个油纸包,抛给女子,“混入珍珠粉调成膏子早晚敷面,五十日后伤可恢复。不过,能否如前就看你的造化了。”
“多谢诸葛公子。”
女子感恩戴德,连磕三头。
栗海棠喜极而泣,为女子能恢复容颜而高兴。就算没有以前的美貌,总比现在鬼不鬼人不人的容貌好太多呀。
元俏拜别诸葛弈,叮嘱道:“海棠,你别担心,我会请父亲和兄长们一起帮忙寻找莫妍秀。”
栗海棠拉住急脾气的元俏,说:“莫妍秀是八大氏族的人,元氏族不宜牵扯进来。你安安心心地听消息吧,我们会找到她的。”
元俏执意要帮忙,说:“不行。我要帮你,又不是帮八大氏族的人。我保证抓到莫妍秀之后,立即送来给你审讯。”
“好。”
栗海棠知道元俏是真心为她,她也会力排众议护着元俏和元氏族。
第876章 吾家师父很傲娇
宴散客去,曲尽酒干。一场乔迁之喜的流水宴从天明到黄昏,整整一百三十席珍馐美味、美酒飘香。
戏班轮番唱演十五台堂会,各老爷们、公子们打赏的赏钱足够戏班子吃用十年的花销,班主更得了三倍的赏钱。
此后二十年,每当为大户人家唱堂会时,班主总会回忆起诸葛府的乔迁之喜,会感叹诸葛公子的好人缘。
黄昏之后,夜幕降临。今夜又飘起了鹅毛大雪,比前几场雪来得更狂暴、更猛烈。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世间雪皑皑、夜空黑漆漆。
诸葛府的大门前,仍有几驾马车一字排开。赶车的小厮聚集在门内的班房和守门小厮们打趣儿,偶尔张望一下前院的正房,看看自己的主子有没有出来。
披着夜色,一身雪绸薄襦的小姑娘从隔壁的宅子走出来。清秀容貌未施粉黛,一面雪纱半遮花容。乌黑长发随狂风飘起,鹅毛大雪落在青丝上凝结成冰珠。
在小姑娘的身后,一个婢女拿着伞,一个遮面的姑娘抱着墨狐大氅,两个老嫫嫫搬着一个炭火盆。
“大姑娘,主人不会责怪你的,他明白你的苦衷。”
“大姑娘,诸葛画师知道你是救人心切,他是最知你脾性的人,怎会记恨你呢。”
婢女和遮面的姑娘跟在小姑娘的身后苦苦劝说,可小姑娘根本不听,脱去漂亮的三寸绣鞋,裹着棉布的小脚儿一深一浅踩在雪地里。
“他疼!我也疼!”
栗海棠含泪道,慢步来到诸葛府的大门前,扑通跪地。
“大姑娘,你别……!”
青萝跪下哀求,她脱下袄子想垫在海棠的膝盖下,可海棠一次次奋力推开她。
“你们想留下就站得远些,想被逐出家门就来惹我。”
“大姑娘,你这般惩罚自己,主人也会心疼的。”青萝哭声,双手捂住海棠的膝盖。
栗海棠握住拳头砸砸自己的左胸口,“青萝,我这儿疼,特别疼,可我没办法呀。青萝,你若真心为好我,就让我跪着、让我疼着。”
“大姑娘,奴婢陪你一起跪。”
“不,你真心帮我就站得远远的。求你,求你们,站得远远的就好。”
栗海棠盯着高高门楣上的匾额,那是她亲手写下的“诸葛府”,没想到他会让人赶制出匾额挂在大门口。
杨嫫嫫和李嫫嫫将炭火盆抬到海棠身边,说:“大姑娘,这炭盆里的炭火熄了便不再添。”
“抬走吧,我不需要。”
栗海棠目不转晴地看着“诸葛府”三个字,眼前是各府的夫人们围着她催促的情景。她难为情地写下“诸葛”二字,闫夫人夸赞她写得漂亮,她羞得忙又添了一个“府”字才算遮掩过去。其实,她很想写“墨语轩”三个字。
乌银铃未语一言,悄悄拉着青萝后退几步,然后跪下来。
杨嫫嫫和李嫫嫫站得远远的,万一海棠昏迷不醒,她们也好抬人回宅子。
守门的小厮们在大门里笑闹着,一个小厮偶然瞥了眼外面立即惊呆住,他拉扯同伴的袖子,指向门外。
“奉先女跪在外面。”
“什么?跪……?”
同伴惊讶,忙跑出门外一看究竟。见门前的路上果真跪的是栗海棠,急忙跑进去禀告老管家阿伯。
那些赶车的小厮们也吓得慌起来,一个个跑出来跪在小姑娘的两侧,一脸的不知所措。
片刻之后,听得消息的老管家阿伯急步跑出,见一席雪绸薄襦的小姑娘跪在鹅毛大雪纷飞的雪地里,承受寒冬腊月的狂风侵袭,他心疼地险些喊出声。
孩子,你真是傻啊,怎能跪在这儿呢。你若病了,主人会心疼死的。
阿伯心中默默责怪,一个箭步冲下来,直接横抱起小姑娘。
“阿伯,放下我,我要跪。”
阿伯摇头,抱得更紧些。
“阿伯,我疼,让我跪吧。”
栗海棠被冻得唇瓣青紫色,单薄的雪绸襦裙根本无法御寒。她浑身瑟瑟发抖,雪绸能看到白皙臂膊被冻得红一块紫一块。
阿伯摇头,重重的“哼”声。
栗海棠长长叹气,呵出一口白烟。她用力挣脱,跳回地上,慢慢走回刚刚下跪的地方。
“阿伯,我疼,能止住疼痛的法子唯有这个。为了我好,你由着我任性一回吧。”
阿伯摇头,转身大步走了。他要去找诸葛弈,看来只有诸葛弈能管得任性的小丫头。
消息传得很快,在阿伯尚未踏进正房向诸葛弈禀告之时,正在商量寻找莫妍秀下落的诸葛弈和几位族长已知晓。
诸葛弈看看受伤的手,有些怒气有些嫉妒有些哀怨。想到小姑娘为了向毁容的墨梅表诚意,不惜算计他这个师父受伤。哼,别人家的婢女用得她来护着吗?她有几斤几两能护住西北侯家的婢女?
想到自己捧在手心里宠着爱着的小姑娘竟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害他受伤,现在又跑来跪雪地求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