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夫人见海棠亲自去迎接莫氏族的众位夫人们,含酸道:“还是莫夫人有体面,奉先女一听她来了便落了咱们在这儿坐冷板凳。到底是咱们的人情薄,不如莫族长夫人和奉先女的情意深厚。”
本就坐立难安的乌夫人听闫夫人这酸溜溜的语气,不禁羡慕栗夫人。栗夫人生女得福,不仅换得丈夫归家,还重新与栗海棠、诸葛弈摒弃前嫌、和睦相处。
众夫人们皆目不转睛看向大门外,以莫夫人为首,率莫氏族的夫人们齐来道贺。她们先向栗海棠行万福礼,后又亲自奉上礼单请海棠过目。
栗海棠向莫夫人行礼,接来礼单直接交给随行在侧的青萝。热切邀请莫夫人及众位夫人随她入正房品茶。
莫夫人亲昵地拉着海棠的手,问:“前日栗氏中正府传来喜讯,说栗夫人又生下一位千金,我本欲备厚礼登门去探望,被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拦住。他在外面听到些传言,说栗夫人的陪嫁奶母王嫫嫫竟受栗二爷唆使,给栗夫人喂了绝子汤?”
栗海棠颌首,戒备的看看身后的莫氏夫人们,低声说道。
“此事我知。当日我和师父去的匆匆、走的也急,没注意栗二爷的动向。待栗二爷走后,我们才知他暗使王嫫嫫做下那般恶毒的事。我命杨嫫嫫领着两个护卫守在栗氏中正府的后院门外,将偷跑的王嫫嫫当场捉拿。”
“栗二爷是个卸磨杀驴的,王嫫嫫黑心对栗夫人下手,他虽依誓派马车在后院门,可王嫫嫫被杨嫫嫫捉住时那马车跑得飞似的。”
那日后院门外捉拿王嫫嫫,杨嫫嫫回来后详细讲给海棠和诸葛弈。栗二爷派来的马车是他的心腹小厮赶来的,即使顺利接走王嫫嫫也会在半途下黑手。
“王嫫嫫太可恶,该打她个半死,让仗势欺人的老刁奴们知道谋害主子的下场。”莫夫人忿忿,少有的外泄真性情。
栗海棠有些惊愕,没想到端庄稳重的莫夫人也会有这般嫉恶如仇、言语义愤的时候。平日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原来冷硬的外表之下藏着一颗正义的心灵。
“莫夫人且注意台阶,小心崴了脚。”
栗海棠亲自扶莫夫人拾阶而上,来到正房中堂与各氏族的夫人们见礼。
八大氏族中,夫荣妻贵、母凭子贵、女因父贵。
如诸葛弈所解释,莫氏的莫族长乃群龙之首,莫夫人便在众夫人之前;栗夫人千辛万苦要怀子夺权,不仅为了自己的野心,也为了自己的孩子们;儿女们的婚娶之事,族长的庶女也比商贾家的嫡女更令人向往,只因岳丈是一族之长。
娶妻,娶得不仅是生儿育女、携首白头的女人,还有她背后的娘家权势和财富,能否沾沾光儿获得一星半点的便宜。
栗海棠请莫夫人同来上座,让众位夫人们看到她对莫氏族的看重。
莫夫人坦然坐了,哪有不懂小姑娘的心思。如今全镇子里谣言四起,都知道栗二爷唆使栗夫人陪嫁奶母王嫫嫫下了黑手,害得栗夫人毁了身子再无法生儿育女。栗族长又公然写告示贴在镇子最繁华的地方以示公众。
“妻之屈辱夫之恨,我栗氏之族长在此立誓,从今以后与同胞二弟情断义绝。为报妻仇,我与他势不两立、不罢不休。”
闫夫人轻语背诵,端着茶杯故作惊讶地看向栗海棠,说:“奉先女,你近来忙着帮诸葛画师收拾宅子,没出门儿吧?也没听到外面的谣言吧?我来时路过街市,看到告示板上贴着栗族长亲手写的告示呢。我这破记性向来不好,谁知今儿的一眼竟全记住了。你说,这奇怪不奇怪?”
众夫人们皆停住品茶的举动,齐看向上座的栗海棠。
莫夫人冷瞥闫夫人,鄙夷道:“栗氏族惯会无风起浪的拙劣伎俩,嫌先前传出来的谣言不够热闹,偏偏大张旗鼓贴个告示来丢人现眼。栗族长真真没个样子,难怪几个兄弟不服气,联合起来夺他的权呢。”
奚落不成却碰了一鼻子灰,闫夫人委屈辨驳:“我也是今早路过街市看到的,一连数月守在家里忙活田庄的秋收之事,哪有空听谁家的闲话呢。莫夫人别怪我多嘴,栗氏族是奉先女的母族,栗氏族名声不好,奉先女也会遭连累的。”
栗海棠看看在座的众夫人们,除了栗氏和乌氏的几位夫人未登门,余者皆到。
她能看到这些深谙后宅明争暗斗的妇人们眼睛里闪烁斗志的光芒。可悲的一群深闺怨妇,大好年华被污浊的权势给糟蹋了。
第871章 不高兴换个母族
一双双熠熠闪烁的眼睛投向安然泰之的小姑娘,她们听到镇子里的许多谣言最重要的一条是栗族长和栗夫人感恩栗海棠的相助,愿重归旧好。
今日,栗夫人身边的申嫫嫫亲自送厚礼来,足可见栗夫人的心意。邻旁的宅子里是男客,不知栗族长有没有来道贺。
闫夫人见满室安静有些不高兴,她在家里憋闷太久,终于有机会出来见见人、聊侃闲话。等回家后又被禁足在家,她又要对着家里的仆婢们发呆了。
栗海棠见平日不爱唠叨的闫夫人竟转变脾气,很像以前的乌夫人嘴巴碎念个不停。反观安静喝茶的乌夫人,又变成以前的闫夫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奉先女出身栗氏族,与栗氏族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栗族长和栗夫人即便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奉先女思虑周全。栗氏族的名声,奉先女的尊贵,那是……”
“闫夫人喝茶也能醉吗?”
实在听不下去了,栗海棠笑盈盈调侃闫夫人,意在提醒她胡说之前用用脑子。
在座的夫人们皆是后宅里最精明的女人,哪个不知道栗氏四兄弟闹成这样全拜诸葛弈和栗海棠所赐?没有这二人背后推波助澜,凭栗二爷的微弱势力能扳倒栗族长?栗二爷当初若能,何苦自焚诈死?
闫夫人未必不知,只是她被关在家里太久,憋闷得想多说说话。各人皆有个人的苦,她的苦只能默默咽下无人可诉。
栗海棠放下茶杯,说:“自成为奉先女之后,我便警醒自己不该处处只为栗氏族而思。我是八大氏族的奉先女,侍奉八大氏族的先祖们,绝非栗氏族的先祖们。”
“奉先女这话说得有趣。”满室无人搭腔,唯独闫夫人忍不住。她学着莫夫人单手托茶杯的样子,一脸兴致地说:“万一栗氏族不成了,奉先女再不能借母族之势,恐怕不会两相安呀。”
栗海棠嫣然浅笑,曜黑杏眼闪烁狡黠,诘问:“栗氏族不成了,我就不能换个母族吗?我的母亲出身闫氏族,想来栗氏族不成了,闫氏族也会成为我的依靠。再不济,不知……”杏眼环视一圈,终落在身边的莫夫人,“莫族长和莫夫人不会忍心看我孤苦无依的,对吧?”
莫夫人笑意温柔,说:“你是八大氏族的奉先女,除非八大氏族都不成了。”
“莫夫人说得是,八大氏族有先祖们的庇佑,有各路神明的保护,又承皇恩浩荡,只会世代荣耀、宗祠鼎盛。我乃侍奉八大氏族先祖们的婢女,定会为八大氏族谋福祉,不让各位步栗氏族后尘。”
栗海棠一席话冠冕堂皇,可众夫人们听着就不是滋味了。看似恭维,实则威迫。八大氏族的人若再与她为难,别管什么先祖、神明、皇恩,她皆不放在眼里。想要世代荣耀、宗祠鼎盛,想要保住氏族的威名,就严管自己的言行。
莫夫人心底冷笑,才与栗氏族和解几日便坐不住来抖威风,终究是年轻呀不够深谋远虑。
杨嫫嫫进来禀告:“大姑娘,诸葛画师派侍童小左前来问安。”
“领进来吧。”
栗海棠故作不经意轻瞟闫夫人,猜度她今日的反常言行很可疑,该暗中知会师父一声,请他派人去暗中查探查探。
杨嫫嫫领小左进来,小左端着大红布盖的托盘,恭恭敬敬跪下磕头,“侍童小左给小主子请安。”
“起来吧。”
栗海棠让杨嫫嫫扶起小左,见他端着托盘盖上红布,惊讶问:“今儿是师父的乔迁之喜,我还没来得及送礼,怎他派你来给我送礼呢?”
小左赧颜,尬笑道:“小主子误会了,主人并非派小人来送礼。新宅子落成,主人已请过各府公子们的墨宝,各府公子们也赐了字已差人去造匾。主人知小主子的字练得不好,又不得不应公子们的劝说,派小人前来求墨宝,请小主子赐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