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
千夜惜字如金,配上他冷漠的表情很难懂得他所问的意思。
栗君武却明白了,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玦,高举过头,说:“这块玉玦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也是老祖父认我做义孙的时候在祠堂赐予我的。你看,玉玦上有栗氏族的图腾。自从老祖父赐予之后,我连沐浴也不曾离身过。现在,我愿用它作谢礼,请求你去见见诸葛子伯,告诉他我想见他。”
千夜冷冷地俯视着稚气未脱的少年。少年用自己最珍视的玉玦来交换,只为得到他最想知道的真实身世。
“诸葛公子不会见你的,况且你是谁的孩子有何重要?你最尊敬的人在身边,最怜爱你的人也在身边,何必苦苦追寻那些虚无缥缈的血脉亲情。”
难得,千夜说了一通长篇大论,无非劝栗君武放放追寻自己真实身世的念头。他走到铁栅栏边,从腰带里取出一袋蜜饯丢下去。
“有些事,难得糊涂才是善待自己。”
“可我想明明白白的活着。”
栗君武固执己见,丢下来的蜜饯袋子恰巧落在他的怀里。
千夜指指蜜饯袋子,说:“等你吃完这些东西,再想想自己该如何决择。”
玄墨长袍的少年离开了,火寒牢里忍受冰火两重天的少年发一会儿呆,才打开蜜饯袋子捏出一颗塞到嘴里。
刹时,稚气未脱的清秀五官皱成一团,口水止不住顺着嘴角滴滴嗒嗒流出来,气得他吐出来砸向头顶的铁栅栏。
“姓千的混球,你给我出来。嗷~呸呸呸,好苦!好苦!”
“水,给我水!”
“喂,都死啦~!快给我水!”
……
伸长脖子大吼一通,谁知连守牢的四名护卫也不失所踪。不对,是没有回应,也没有探出脑袋来看看他。
栗君武忍受嘴巴里苦涩的味道,把蜜饯袋子丢得远远的冰冷角落。他就知道认识诸葛子伯的人不会好心来送吃食给他,这种捉弄人的苦果子送给他,摆明是羞辱他。
“哎哟?栗小公子吃上苦饯啦?”
头顶的铁栅栏传来爱唠叨的护卫的惊讶声。栗君武仰头望天顶,心道:守牢护卫还知道苦饯?
“苦饯是什么东西?”
“你吐在那边的。”
唠叨护卫指指被吐在地上的半颗苦饯,一脸可惜,叹道:“栗小公子不想吃可以给我们呀,这么好的东西糟蹋了,真心疼死我喽。”
“这么苦的饯子有何好的,等我归家后送你一盒甜饯子。”
“呸!你个小毛崽子懂个屁。”爱唠叨的护卫实在听不下去了,恨恨地说:“苦饯子乃是主人精心秘制的神药。寒冬腊月染上寒症高烧不退,吃一颗能消热、吃两颗能痊愈、吃三颗一年不得寒症。若是吃上十颗,有肺痨病的能缓解痛楚,没病的人强身健体。瞧你糟蹋了多好的东西,真真的富家公子不识好歹。暴殄天物!”
“那么苦的饯子,我怎知不是害死人的毒药。”
栗君武强装镇定地捡起半颗苦饯,不嫌脏地塞里嘴巴里慢慢咀嚼着。苦涩的味道刺激着颌骨泛酸,唾沫像溪水流淌,混合苦味被吞咽下腹。
“栗小公子,俗话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苦饯子虽难以下咽,却根除顽疾的良药。吃多了苦才懂得珍惜、知道惜福。”
爱唠叨的护卫语重心长地劝导,无奈轻叹,转身去找同伴喝茶。
栗君武咽下苦饯,四下寻找被抛掉的蜜饯袋子。看到角落里的蜜饯袋子,他慢慢起身去取,发现麻木双腿有些刺疼,头昏眼花一阵天旋地转,想开口唤那个唠叨护卫却发现喉咙里发不出音儿。
“救……”
脑袋一片空白,栗君武颓然后倒,不省人事。
铁栅栏向上拉起,两个守牢护卫灵动如脱兔,攀绳速降,眨眼功夫已将昏迷不醒的栗君武抱出火寒牢,交给等候多时的年轻男人。
“二管事,翎爷果真答应放了他?”
“我还能扯谎骗你们?我不怕被翎爷砍脑袋不成?”
年轻男人眼睛一瞪,伸手捞来昏迷的少年扛上肩,对守牢的四名护卫说:“你们私放千夜进来的罪留着翎爷亲自处置吧,我懒得管你们。哼!”
“哎哟,二管事别呀,我们知罪啦。”
守牢的四名护卫吓得忙跪地磕头,哀求:“求二管事帮着咱们求求情,咱们以为千副统领是主人派来的呢。”
年轻男人轻哼,扛着昏迷的少年往西墙的密道门走去,遂警告:“下不为例!再敢无令私放外人进来,不等主人和翎爷发怒,我先砍了你们的脑袋去请罪。”
“是是是。”
守牢的四名护卫吓得冷汗淋淋,暗道二管事真是大恩人,此恩永生不忘。
第806章 朱顶大红妆马车
夜幕降临,冬夜的风雪未曾停歇。燕峡镇的风比瓷裕镇的风更狂烈更凶猛,刮在脸上比刀子还利。
朱顶大红妆马车在狂风中安安稳稳的从燕峡镇东城门缓慢驶入,白天的繁华街市因狂风暴雪而显得人影萧索,街市两旁的铺子已打烊,唯有食肆和客栈单敞开一扇小门迎客。
朱顶大红妆马车缓缓驶过长长的街市,两匹马儿艰难地迎着风雪前行。车顶积雪即便被狂风吹散不少,仍有压塌车顶的危险。
赶车的马夫戴着皮帽子,黑色棉袄子和棉裤子厚实又保暖,一双皮靴子外面裹着毛腿子护膝,一看就知他投身在善待仆役的好东家。
两匹马儿戴着皮面具,只露出长睫毛的忽闪大眼睛。它们呼哧呼哧打着响鼻,白烟气从它们的鼻孔和嘴巴里呵出来。
燕峡镇最大的一间客栈敞着一扇小门,店小二时不时站在门口伸头往外望。终于在风雪交加的傍晚看到客人吩咐他注意的朱顶马车,他连忙跑进去禀告。
围坐在天字一号房的八位族长和栗二老太爷正在商量明日再去寒馆拜见的事情,顺便等候栗海棠的到来。
咚咚咚!
门被敲响,莫族长抬手示意大家别出声,隔着屋门问:“是谁?”
“来了!那位贵客的马车来了。”
店小二兴奋地禀告,又不好意思地说:“这位老爷,你说的朱顶马车来了,只是小人不知该不该去拦着。”
“先拦下来。”
莫族长吩咐,回首看向栗二老太爷和七位族长,问:“哪位与我同去迎着奉先女?”
“都去吧。”
栗二老太爷让栗族长取来大毛斗篷披好,拄着乌木拐杖慢吞吞起身,边走边说:“奉先女是咱们请来的,只让莫族长出去迎着显得咱们没诚意又恭敬。唉!谁知道寒馆大门那般不好进呢。”
“我总觉得翎十八故意刁难,背后有诸葛子伯的主意。”乌族长坐在圈椅里,有两个小厮抬着椅子送他到任何地方。
栗二老太爷和几位族长走在前面,两个小厮抬着乌族长跟在后面。
幸好客栈的天字号客房有独立小院,客房是两进两出的四合院,有天字一等客房八间、天字二等客房八间、天字三等客房六间,院中还有供随行仆役的铺房三间。
栗二老太爷率领八位族长到客栈大堂迎着,见店小二被冻得哆哆嗦嗦地跑进来,指着大门外叽叽喳喳地说。
“那赶车的人太凶啦。我说瓷裕镇的贵客请马车里的主人下车来见,那赶车的人不仅没喝令马停下,还一鞭子抽我胳膊。各位贵客,实在对不住了,我就是个跑堂的,没胆子和那凶神恶煞拼命。”
“行了行了,退下吧。”
栗族长烦躁地挥挥手,斜睇干啥不行的店小二。这要是他府里的下人,保准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店小二委屈地撇撇嘴,怏怏地走开。
“等等。”
莫族长唤住店小二,打赏一块碎银子,说:“风雪大,刚才冻得鼻子都红了,这些钱买些酒喝暖暖身子。”
“多谢老爷。”
店小二单手接过碎银子,点头哈腰地道谢后,小声说:“这位老爷别等了,那朱顶马车朝着寒馆的方向去了。小人瞧得真真的,那赶车的人一身功夫,瞧着不像是平常的车把式。”
“好。下去忙吧,别让掌柜的骂你偷懒。”
“嘿嘿。掌柜的喝完酒去睡了,今夜有事便唤小人。”店小二恭敬行礼,拿着碎银子便到后院去招待别的客人。
“真是个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