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族长柔情脉脉地看着乌夫人在桌旁忙碌的布菜,忽然脑海中响起一道清亮娇软的嗓音,他吓得手撑床坐起来,惊慌地观察四周。
“相公,你怎么了?”
“那卑贱丫头真是阴魂不散,我刚才仿佛听到她来向我讨要二十万两金子。哼!区区一张秘药方子能值几个钱,真当我是闫族长那般愚蠢吗?”
乌族长懒洋洋地倒回床上,笑眯眼睛幻想着自己的身边围绕着一群孩子。有英气俊美的男娃子,有美貌可人的女娃子。孩子向他伸出白嫩小手,嘴里喊着“爹爹给糖”,他拿着一袋糖分给孩子们,享受着承欢膝下的幸福。
待他年迈之时,年轻有为的嫡长子继承族长之位,精明的庶子们各司其职辅助嫡长子创下一份辉煌的家业,让乌氏族成为瓷裕镇第一大氏族,将其他七大氏族狠狠踩在脚底下。
“哈哈哈!”
对未来的美好憧憬让乌族长忍不住开怀大笑。
乌夫人亲自捧来衣袍服侍丈夫更衣,笑问:“想什么美事呢,竟笑出声来。”
“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乌族长抱着妻子亲一口,说:“你且好好调养身子,争取为我诞下嫡长子。”
“相公放心。我一直调养,从不敢乱吃东西。”
乌夫人表明自己的心意,让乌族长很是满意,高兴地又抱着她亲了亲,陪着她坐下来用膳。
夫妻俩已许久没有独处,乌夫人殷勤地为丈夫舀汤、布菜、试酒温。原本留在屋子里服侍的丫鬟和婆子们也被遣到屋外去。
“族长老爷,出大事啦。”
老管家不敢进来,只站在门帘外焦急禀告。
“进来回话。”
乌族长放下酒杯,等待老管家进来禀明。
老管家擦擦额上的冷汗,领着一个黑布袋蒙头只露出一对眼睛的少年,焦急道:“族长老爷,咱家的私库被盗。负责守卫私库的护卫们被打晕,只有他最先醒来。”
蒙头少年跪下来,瑟瑟发抖。
乌族长脸色平静,可内心暴怒已翻江倒海。他刚才似乎听到栗海棠来讨要二十万两金子,也听到她说“不送去就自来取走”的话。
“夫人,你刚刚可听到奉先女的声音?”
“没有。”
乌夫人仍在惊愕中无法回神。她听到了什么?自家私库里的二十万两金子不翼而飞?似乎与栗海棠有关系?
“族长老爷放心,老奴已封锁消息,绝不会传扬出去。”
老管家吓得六神无主。二十万两金子是乌氏族五十年的积蓄呀!万一被乌氏族人们知晓,身为族长连家业都守不住还能干啥?
乌族长怅叹一气,颓然靠在椅背上,恨恨道:“卑贱丫头真是吃里扒外,我决不会轻饶了她。哼!”
“族长老爷,这该如何是好?”
老管家轻声询问,心中忐忑。
乌族长看向蒙头少年,说:“你去把所有人召集起来,暗中寻查金子的去向。五日之内,必需寻到金子的下落。否则……”
“属下提头来见!”
蒙头少年拱手,转身离去。
老管家唯唯诺诺地退出屋子,已惊出一身冷汗。
屋子里,乌族长盯着窗子发呆,乌夫人也不敢出声打扰。
半个时辰后,乌族长重新更衣,叮嘱乌夫人一定要藏好秘药方子,便喊了两个心腹护卫匆匆离去。
又两个时辰后,当乌族长马不停蹄的赶回瓷裕镇,再次去寻医馆的老大夫时,医馆后院的药库突然起火,那些藏存百年的珍贵药材化为灰烬。
“乌族长,你惹到了什么人,竟连医馆也不放过?”
一身土灰狼狈的老大夫见到乌族长立即火冒三丈的质问。他是真心疼药房里的药材呀,好几棵百年人参比宫里的御药房还好。
乌族长看着大火燃烬的医馆药库,恨恨大吼:“卑贱丫头,我与你势不两立!”
第729章 世人皆有私心
泼天愤怒的吼声隔着瓷河飘飘忽忽地传到对岸,立于五味居三楼雅室窗前的栗海棠听得真真切切,漂亮的小脸渐渐染上一抹得逞的得意。
站在她身边的乌银铃捧着半碗粳米粥,怯懦地说:“乌族长不会疯了吧?当街侮骂奉先女,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他不怕惹上麻烦?”
“不管多少双眼睛盯着也改变不了乌族长的脾性。”栗海棠冷笑,转身坐回桌旁继续享用晚膳,说:“乌族长为诞下亲生子不知寻求多少神医秘方,偏偏后院女人们的肚子不争气,连个闺女都没有。”
“乌族长忘恩负义,如此这般小人脾性能有儿子才怪呢。”乌银铃厌恶地斜睇一眼瓷河对岸的医馆,门外已渐渐聚集更多的人,其中一道倩影引来她的注意,“大姑娘快瞧瞧那是谁,难道我眼花了不成?”
“莫大姑姑吗?”
栗海棠淡淡的问,仿若有双眼睛已穿墙而视。
乌银铃惊讶得张开小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桓哥哥前几天派人送信回来,说他和莫大姑姑已动身归家、不日将到。我猜着莫大姑姑该回来了,没想到就是今日。”
语气依然淡淡的,听不出喜悦。
乌银铃好奇地走来坐下,专注地盯着海棠看了一会儿,问:“莫大姑姑回来,大姑娘不高兴?”
“嗯。不高兴。”
栗海棠坦然承认,放下碗勺,起身走到窗边凝望瓷河对岸,医馆门外的人群已渐渐散去,唯有医馆老大夫和乌族长拉拉扯扯的不知在吵些什么。相隔不远的马车混在散去的人群里渐渐朝着拱桥驶去,看来马车里的人已知道她在这里。
“银铃,去找掌柜的再添几个酒菜,还有鲜花饼。”
“莫大姑姑喜欢鲜花饼?”
乌银铃愕然,她记得莫大姑姑不喜欢吃甜食呀。
“你去添便是,管她爱不爱吃呢。”
栗海棠催着她去添菜,回首继续盯着医馆外的老大夫和乌族长。看来烧掉医馆是对的,新请来的老大夫果然难缠,乌族长想要全身而退恐怕得破费点儿银子。
雅室中只有她一人,乌银铃前脚走,三个蒙面黑衣护卫便现身跪在她的身后,恭敬垂首、不敢逾矩。
“讲来!”
清清淡淡的柔软嗓音带出几许冷漠。
中间的蒙面黑衣护卫沉声道:“禀小主子,属下已替换回乌族长藏在乌夫人手里的宫廷秘方。”
左边的蒙面黑衣护卫低声说:“禀小主子,属下遵从主人的吩咐前来送解药。主人说既然小主子相信银铃姑娘,他便依从小主子的心思。”
右边的蒙面黑衣护卫从怀里取出一封信,禀告:“属下去江南见到莫大公子,莫大公子仍不肯归家,但修书一封命属下带回,还叮嘱大姑娘要戒备莫家姑侄。”
“戒备莫家姑侄?”
栗海棠饶有兴味地复念着这句,伸手接过那封信,犹豫片刻却没有拆开,而是塞回袖子里,问:“珅哥哥有与你讲为何戒备吗?”
蒙面黑衣护卫边回忆当时的情景,边说:“这……莫大公子只与属下说‘人心隔肚皮’,又叮咛属下多护着小主子些,千万别惹出大乱子。属下瞧着莫大公子似乎察觉到什么,又无法说出来的样子。”
“看来珅哥哥在江南也不自由呀。”
栗海棠隐隐猜到一些,不禁感到心寒。
栗君珅被驱逐去南方闯荡,莫容玖、莫晟桓和莫晟泓像探亲一样来来回回多少次,满口讲着心疼栗君珅,想看他在南方过得好不好,实则有监视的作用吧。
南方的商界不好闯,况且八大氏族里只有莫容玖的生意地盘在南方,而元家小五叔的生意地盘常常避开莫容玖所拥有的生意地盘,久而久之南方的生意地盘被控制在莫容玖和元煦的手里。
忽然有栗氏族的人掺入一脚分疆裂土,侵占莫、元两家的生意地盘,确实让人感到惴惴不安呀。
“难怪了。”
栗海棠悠悠轻念。
忽听得门外传来莫容玖调侃笑问。
“什么难怪呀?你又胡思乱想什么呢?”
栗海棠话锋一转,笑说:“难怪莫大姑姑的马车跑得快,竟为回来瞧热闹的。”
莫容玖推门而入,乌银铃更快一步进来捧着一杯温水给海棠。
栗海棠按着桌子起身行礼,又顺势接过温水,藏于袖子里的信封亦神不知鬼不觉地塞到乌银铃的袖子里。
乌银铃感知到袖子里塞了硬物,默默不语地等待海棠喝完水,又拿了空碗出去,将信交给负责保护的暗卫们保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