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君武安心了,开始为自己包扎受伤的臂膊。与那贼人打斗时没察觉受伤严重,现在看到伤口深有两指宽,皮肉都掀翻出来,他还真有点后怕。
栗二老太爷心疼地抹了一把老泪,拿帕子重新擦净双手,仔细地为孙子包扎。
“奉先女后悔送来珍贵的寿礼,准备讨要回去吗?”
“唉!她呀太聪明,派小厮来送信是提醒我要藏到秘密的地方,免得被贼人盯上。可惜她说得太晚了,那老虎皮……唉!不提了,不提了。”
想到那张珍贵的老虎皮,栗二老太爷像被人捅刀子似的钻心地疼。想到派贼人来抢走老虎皮的人有可能是栗族长,他就气得咬碎仅剩的五颗老牙齿。不孝的逆子们,夺权就夺权吧,干什么偷走他的心爱老虎皮?
“二老太爷,又有人来送信。”
老管家匆匆进来,折成四方的一张薄纸连信封都没舍得用,可见对方多么吝啬。
栗二老太爷拿来信一看,登时将信纸揉成纸团丢进炭盆里烧烬,仰头对着屋顶大骂:“放肆!偷走我的寿礼在先,现在又来向我讨价还价?无耻之极!无耻之极!”
“爷爷,是谁?栗族长吗?”
栗君武好奇。
“二老太爷息怒,老奴即刻去领人取回寿礼。”老管家一边抚顺栗二老太爷的胸口,一边偷偷观察栗君武的表情。
栗二老太爷摆摆手,说:“管家去备马车,我要到奁匣阁去见奉先女。武儿,你随我一同去。”
“好。孙儿陪爷爷去,也能保护你。”
栗君武扶着栗二老太爷下床,服侍穿衣。
“二老太爷等天亮再去吧,这大夜里冻天冻地的,万一染了寒症可怎么好呢。”
老管家拦在栗二老太爷前面苦口婆心地劝着,可栗二老太爷倔脾气上来如何都不肯听劝。瞪起眼睛横眉怒吼。
“废话少说,快去备马车!”
“唉!好好好,老奴去备马车。”
老管家见劝不住,连忙领着几个小厮去安排马车和随行的护卫。这大冬天的寒夜里要走十几里的山路才能到瓷裕镇,他要多准备几个暖手的铜炉子,还有马车里的炭火盆也要多准备。
栗君武搀扶着栗二老太爷走出屋子,看看夜空阴云密布、不见星月,有些担忧地说:“爷爷,要不咱们等天亮再走?”
“不行。万一迟了,被那个人抢先去找奉先女,咱们再难翻身。”栗二老太爷坚持要赶夜路去奁匣阁见栗海棠。
栗君武好奇,试探地问:“爷爷,那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信里让我拿宝贝换宝贝。”栗二老太爷愤愤道,“原来她早就谋算好了。”
“谁呀?难道不是栗族长?”
“一个我们都没猜到的女人。我果真小瞧了她,小瞧了她呀。”
第682章 言在心口难开
无月亦无星,寒冬腊月的狂风从前一天的傍晚刮到第二天的清晨。在灰篷马车缓缓驶入奁匣阁与衍盛堂后院之间的长夹道时,天终于亮了。
马车停下,奁匣阁的东跨院角门也缓缓打开。两个穿着棉袄子的小厮揣着袖子一脸没睡醒的迷糊样儿走出来,其中一个正是昨夜去送信的栗氏小厮。
栗君武上前揖礼道:“我家爷爷前来拜见奉先女,请这位小哥帮忙传禀一声。”
栗氏小厮揉揉眼,吱唔不清地抱怨:“大清早的来串门子,你家爷爷真是不懂事儿啊。”
“小子,小心你的舌头被栗二老太爷下令割掉。你生了几个胆子竟敢嘲讽栗二老太爷不懂事儿?”
杨嫫嫫揪着小厮耳朵笑骂,被骂的小厮瞬间清醒,看到站在眼前的栗二老太爷和栗君武,吓得双腿打颤儿,哆哆嗦嗦地跪地求饶。
“二老祖饶命啊,小人睡迷糊了竟以为自己梦游呢。求二老祖饶命,求武哥儿饶命,小人自打五十嘴巴自惩,求二老祖和武哥儿别割掉小人的舌头。呜呜呜,小人定是鬼附身了,不然怎会对二老祖不敬呢?二老祖是小人一家子的恩人呀,小人万万不敢的。呜呜,定是被鬼附身才胡言乱语的!呜呜呜,求二老祖饶命!”
“行啦,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你是咱栗氏族派来服侍奉先女的,有功之人。以后记得管住自己的嘴和舌头,若得罪别家的老爷和夫人,看他们能饶了你不。”
栗二老太爷认出这小厮是谁了。想当初派人来奁匣阁服侍(监视),这机灵的小鬼头还是他亲自领去栗族长面前举荐的呢。
小厮千恩万谢,磕头一下比一下重,只差没磕晕过去。
杨嫫嫫笑而不语,向栗二老太爷行礼后,便领着祖孙二人穿过东跨院的垂花门,又穿过破败的中院,来到西跨院的垂花门。
“武公子恕罪。因西跨院中住的是皆是姑娘家,恐公子入内惹来闲话,请公子随这位嫫嫫去东跨院用茶。”
杨嫫嫫唤来李嫫嫫,让奁匣阁的二管事亲自招待栗君武,这祖孙二人总不该挑毛病说栗海棠慢待他们吧。
栗二老太爷满意地笑笑,叮嘱:“你随这位管事嫫嫫去喝茶,待我拜见过奉先女之后,再去寻你。”
“是。”
栗君武投给爷爷一个“要小心”的眼神,便向李嫫嫫揖礼:“烦劳管事嫫嫫。”
“无妨!请武公子随老奴去东跨院用茶吧。”
李嫫嫫引着栗君武原路返回东跨院。幸好东跨院只焚毁一半,尚有三间东厢房完好无损,用作待客最为合适。
杨嫫嫫恭敬道:“栗二老太爷,请随老奴来吧。”
“多谢大管事。”
栗二老太爷从袖子里取出一锭银子悄悄塞给杨嫫嫫。杨嫫嫫原本想拒绝,忽又想起刚才出门时海棠叮嘱她安心收着贿赂,便故作无声地接过来藏到袖子里。
“哦,不知今日有别的贵客前来拜见吗?”
礼钱可不是好拿的,总要透露点有用的消息呀。栗二老太爷闲庭信步地跟在杨嫫嫫身后,明明不算远的一段路竟被他拖延着走了快两倍的时间。
杨嫫嫫一直沉默不语,直到领着栗二老太爷来到三间正房的门前时,才凑近他的耳边小声说:“栗三爷来过,被大姑娘挡在门外了。后来栗三夫人又来了,送了好几箱冬衣。”
“哦。”
栗二老太爷故作恍然,迟迟不肯进到屋里。一双老眼盯着杨嫫嫫。
杨嫫嫫微微一笑,无声地动动嘴巴:栗夫人在里面。
栗二老太爷顿时眉开眼笑,又拿出一锭银子塞给杨嫫嫫,然后心满意足地进到屋里。
杨嫫嫫揣好银子,跟进屋里请栗二老太爷坐在堂屋的上座,她去了西屋禀告。
好一会儿,帘子掀起,栗海棠和栗夫人手挽手走出来,见栗二老太爷于上位稳坐泰上。她们收敛笑意,上前行礼。
栗夫人抚着圆滚滚的孕肚艰难行礼。
“侄媳拜见二叔。”
“大侄媳妇快生了吧?”
栗二老太爷瞧瞧栗夫人的肚子,猜想着难道是男娃?
栗夫人含羞道:“还远着呢,如今才七个月。这孩子顽皮又贪吃,整日在肚子饿了闹腾、困了闹腾、不高兴时闹腾、高兴时也闹腾。”
“哈哈哈,看来是个男娃娃。”栗二老太爷大笑,一副老怀安慰地说:“栗氏中正府只有珅哥儿一个独苗。偏你嫁进来又连生两个丫头,也该生个男娃娃啦。”
“二叔教训得是,都怪侄媳的肚子不争气,没能为栗氏族、为族长老爷诞下一个儿子。”栗夫人内疚地附和着,双手抚着孕肚像捧着宝贝一样。
“你也别太痴心,命里无时莫强求。只要你帮着族长好好抚育珅哥儿,珅哥儿那孩子定能孝敬你的。”
栗二老太爷好心劝着。别管心里怎么厌恶,明面上仍表现得慈祥可亲。
栗夫人每每听到有人说栗君珅会成为下一任族长,她的心如同被刀割一样的疼。她为何生不出儿子?她的儿子为何不能继承族长之位?她为何处处败给先族长夫人楚缘儿,她也是族长的正室妻子啊?她的儿子也是正室嫡子,本该与栗君珅有着同等的身份和地位。
看着栗二老太爷处处打压栗夫人腹中未出世的“儿子”,而栗夫人美眸隐怒又不敢流于表面,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模样,栗海棠心中赞叹真是一出好戏真过瘾呢!
“今日我来找奉先女有大事商量,你且回去安心养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