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受够了看人脸色行事,受够了处处谨小慎微,受够了被欺压连自家置办年货都要请示别人的日子。她想修修自家院子也不能做主,连家中新添置的摆饰也要先经过乌夫人过目。
乌二爷岂不知她的苦,嫁给他之后没过几年快乐的日子。先前侍奉婆母,她谨言慎行;生下残疾儿子,她悲恸欲绝;生下女儿后体弱多病,被大夫人诊出再无生育的机会,她几度绝望得寻死。
相濡以沫二十载,她受过的罪,他了然于心。但今日之事,她确确实实做错了。不仅错,还可能会招来无妄之灾。只求高高在上的那个人把怨恨报复到他的身上,千万别动他的妻儿,否则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相公,我哪里错了?”
“唉!你呀看着精明。”
乌二爷扶起妻子,相携走向正屋,边走边说:“你没瞧见栗二和闫二都密谋夺权吗?栗族长和闫族长是什么脾性的人?能甘心被两个弟弟算计去?”
“不是有奉先女助他们一臂之力吗?”
“奉先女?呵呵。”
乌二爷哑然失笑。
乌二夫人好奇,难道她打探来的消息不对?
“你几时见过栗二和闫二往奁匣阁去?各府探子盯着无心院,数次见栗二和闫二走后花园的一处暗门。”乌二爷盯着隔桌的妻子,问:“你知道栗族长和闫族长为何不敢对诸葛画师和奉先女下毒手吗?”
乌二夫人露出骄傲的表情,说:“因为他们背后有祁山秦五爷和燕峡翎爷。这个我打听过。”
乌二爷笑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其二如何?”
“典族长亲自护送玉玺入京见到皇帝老儿,皇帝老儿派钦差大人陪他一起回来。可谁知道在知府衙门的后宅,钦差大人对诸葛画师毕恭毕敬。在钦差大人和程知府过堂审训族长的时候,诸葛画师拿出一道皇帝密旨,钦差大人连密旨都不敢接便定案判族长无罪。诸葛画师手里的那道密旨与典族长当众宣读的密旨一模一样。”
乌二爷说完,很满意妻子那朱唇张大、双目呆滞的表情。犹觉不够,他继续说:“典族长翌日清晨亲自送密旨给诸葛画师,之后秦五爷骑快马送密旨回京。钦差大人离开瓷裕镇时,送了诸葛画师一幅书画。听程知府说,那书画是皇帝御笔画的。”
“相公!”
乌二夫人大叫一声,突然跪到乌二爷面前。
第652章 赶车小厮有诡
妻子忽然跪下来,乌二爷猜她定是知错了,正想着一会儿再给她点脸色瞧瞧便饶恕她吧。谁知乌二夫人没认错,仰着脑袋思索片刻,疑惑问。
“相公的意思是……诸葛画师是皇帝老儿的人,所以谁都不敢动他。”
“对。”
乌二爷肯定地回答。
“奉先女有他做靠山,也动不得。”
“对。”
“栗二和闫二知道诸葛画师是皇帝老儿的人,只要他肯相助必能夺权。”
“对。”
乌二爷欣慰老妻终于恢复精明。扶起妻子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你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吗?”
“打草惊蛇。”
乌二夫人懊悔自己不该莽撞行事,恐怕乌族长已接到消息,她帮助丈夫夺权的梦破碎了。
乌二爷眯起双眼,悠悠道:“一族之长有什么好的,整日与那些人尔虞我诈。我们不争,可以帮助老三争一争嘛。老三的私生闺女很得宠,奉先女视之为姊妹相待。老三的嫡长子翰育过继给族长,只要族长永远没有亲生的嫡子,翰育就能顺利继承族长之位。”
乌二夫人垂头丧气地倚靠在丈夫怀里,闷声说:“我错了,大错特错。若知诸葛画师才是最可靠的人,我定不会莽莽撞撞地跑去奁匣阁。”
乌二爷会心一笑,搂着妻子的纤腰感叹:“今日难知明日之事。我瞧着奉先女没有刁难族长之意,恐怕诸葛画师并无意撤换乌氏族长。”
“相公,万一他还是族长,那咱们一家子不是危险了吗?”
想到笑里藏刀的乌族长和睚眦必报的乌夫人,乌二夫人就觉得自己心脏快要停跳。这对心狠手辣的夫妻连奉先女都敢欺辱谋害,对亲弟弟一家怎会心慈手软呢。
“相公,我们一家子逃出去躲躲吧。”
“别害怕,我自有打算。”
乌二爷安抚怀里的妻子,已经有了应对乌族长报复的主意。
今儿栗海棠送来的“厚礼”他吩咐老管家一一查验过,除了两箱金银锭子是乌氏南府的供礼,其余的玉件首饰全部没有标记。可见厚礼另有暗示,只怪他当时太震惊太胆小,没有意会栗海棠的目的。
乌二夫人仍惴惴不安,说:“我回来时,马车偏巧与奉先女的朱顶马车错过,我瞧着马车朝向中正府去了。”
乌二爷莞尔,暗道栗海棠够义气,没将乌氏南府推到悬崖边缘。看来他要举家迁往寒夜谷的主意可以暂时弃用,坐在家里静观其变吧。
一边赞叹栗海棠有善心,一边又好奇她会如何斗败乌族长。她此举是否有诸葛弈在背后谋划呢?
在乌二爷吩咐老管家传令闭门谢客之时,乌氏中正府前的朱顶马车仅停留半柱香便离开了。
马车里,乌银铃气愤地坐在窗边吹冷风,她万万没想到乌氏中正府的仆人竟敢阻拦她们进府,还口口声声说乌族长和乌夫人外出游行。
栗海棠歪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早料到乌族长会避而不见,便不觉生气。今儿探查乌二爷并非懦弱无能之人,日后就好安排啦。
“停车!”
乌银铃突然大吼一声,马车不停反而加速起来。赶车小厮站在马车上挥武着皮鞭嘶喊着:“驾!驾!驾!”
马儿被鞭子打疼了长啸嘶鸣,不知疲倦也没有方向,忍受鞭子的抽打,听从小厮命令的疯狂奔跑着。
车厢剧烈颠簸着,栗海棠和乌银铃用力拉扯着固定在车顶的布绳,两个人紧紧抱住免得被甩出车窗或车门外。
“快停车!……快……快……快停……停车!”
乌银铃实在眩晕得厉害,用力喊出来的声音也断断续续的。她从不知道乘马车这般痛苦,隔夜饭都快颠得呕出来。
栗海棠艰难地摸索着坠在腰带上的荷包,终于在众多蹦蹦跳跳的荷包中抓到绣牵牛花的荷包。
摸索着取出里面的铜哨子,她将身体压向乌银铃,深深吸气,吹响铜哨子。
“哔——!”
铜哨子独特的尖锐声音穿透马车的窗子传向更远的地方,即使不知小厮赶着马车要将她们带去哪儿,但她毫不惧怕。
“别吹了!别吹了!不会有人来救你们的,哈哈哈哈!”
小厮疯狂大笑着,挥起鞭子抽打着已筋疲力竭的马儿。
“哔——!哔——!哔——!”
山谷四周回荡起三声同样独特的尖锐哨声。
“吁!”
小厮终于喝令马儿停下,他站在马车上看着前方的一排护卫,护卫后面站着一男一女。他欣喜若狂,跳下车朝着那一男一女飞奔而去。
“族长大老爷,我把人带来了。族长大老爷,我把人带来了。”
“很好!”
一排护卫后,乌族长坐在步辇上,沉冷地看着鲜血淋淋的马儿,快散了架的马车。他夸赞小厮的同时,站在前面的一名护卫已抽刀……
“族长大老爷,你……好狠……啊!”
小厮倒在血泊之中一命呜呼。他万万想不到为乌族长做事,仅得到一句没有感情的夸赞和一刀毙命。
马车破碎的帘子被栗海棠撕扯下,她与乌银铃相互挽扶着下车,一步步走向乌族长和乌夫人。
“想夺我的权?你太天真了。”
“乌族长消息真灵通,看来在乌氏南府里安插不少细作。”栗海棠无惧乌族长的威胁,
选了一块干净的地方,乌银铃将自己的大衫铺在地上,扶着栗海棠席地而坐。她半跪在旁边,冷眼看着嚣张狂妄的乌族长。
乌族长屏退挡在前面的众护卫,让乌夫人扶他站起来,艰难地迈步走向两个小姑娘。
“你为何要与我做对?你还能活几年?”乌族长咄咄逼问着,拄在手里的拐仗忽然变成一把长剑,剑锋直指栗海棠的眉心。他恶狠狠地说:“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是顺?是逆?”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