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尽荣华(50)

诸葛弈抿一口花雕,嚼两口青菜,不发一语。

莫晟桓低声嗤笑,看向对桌的栗君珅,“栗家大哥,你也喜欢海棠妹妹对不对?”

栗君珅坦然地点头承认,不急不徐地解释说:“海棠妹妹让我想起夭亡的妹妹,若妹妹还活着,应该与海棠妹妹一般的年纪。可惜!唉!不提了。”

两滴清泪,满腔哀思,尽数杯中酒入喉、醉心、浇灭怨火。

“啊!心疼又如何,怜惜又如何,五年后发生的事情我们谁也拦不住。只要一日八大家族不散,奉先女升仙侍祖的规矩就永远延袭下去。呵呵,可悲呀!可悲呀!”

莫晟桓怅然叹息。看着怀里的酒坛,闻着琼酥清冽幽幽的醇香,似乎那点子烦心事转瞬即消。他举着酒坛灌了最后半口清冽酒液,将空酒坛丢到一旁。

“晟桓,你醉了。”

栗君珅放下酒杯,向诸葛弈揖手,“子伯兄,看来今夜围炉畅饮的计划不能成行。我先送晟桓回莫氏中正府,然后去栗氏南府为二叔守灵。”

诸葛弈起身,揖手还礼:“原本是我思虑不周,还望君珅兄恕罪。”

“无碍。”

栗君珅再揖手,吩咐随身的小厮挽扶起醉酒的莫晟桓,辞别诸葛弈,乘马车离开无心院。

回到雪亭,诸葛弈打开那坛没有开封的君子汤,酒香弥漫小小的亭子,惹人醉了心神。

厚厚的门帘掀起又落下,一位鹤发老仆端着一壶茶走进来,坐在诸葛弈的对座。

“阿伯的伤可痊愈了?”

“谢主人关怀。老奴行动已无碍,只是想恢复以前的身手恐怕要再调养些日子。”

被称作阿伯的鹤发老仆为自己倒杯茶。明明身为下人却能与诸葛弈同桌用食,而诸葛弈也由着他放肆。

“莫族长家人的底细都查探好了?”

诸葛弈浅饮酒,貌似无意地询问,让老仆停下筷子,闲散神情微变严肃,往嘴里填肉的动作也停滞下来。

阿伯正色道:“莫氏族如你所想,莫晟桓是庶子,那生他的姨娘又是个贪婪无度的女人,母子俩在莫氏中正府里过得并不好。不过莫族长对待庶子的态度实在暧昧,既骂着打着、又宠着逞着,实在无法参透莫族长的想法。”

诸葛弈温和一笑,说:“这有何参不透的。莫晟桓定有独特之处,而莫族长又极需要这个独特,故而一面恨得咬牙切齿、一面金银钱财由着庶子挥霍。”

“如此,我们拉拢的名单上就要剔除掉他。”阿伯放下茶杯,眉眼间凝重。

“不急。”诸葛弈割下一块鹿肉丢进铜锅里,悠然道:“五年里,我们列出的名单可以一变再变,唯有徐徐图之能才报仇血恨。只要奉先女被咱们紧紧抓在手里、步步为局,还怕没有复仇成功的那一日吗?”

阿伯点头,望向屋顶怅叹:“希望那一日早些来到,我的女儿也含笑九泉了。”

诸葛弈垂眸,强迫自己要冷情心狠,绝不能对海棠有怜悯之情。

第59章 礼重情薄

奁匣阁。

偏堂的东暖阁里一派和乐,欢声笑语。

从镂空雕花万宝格月亮门直到堂中央,十几个水灵灵的小丫鬟分列两旁,双手或端着托盘;或托着小木盒;或提着小巧精致的食盒。

东暖阁的外间,十五个老婆子站在四口大箱子旁边。宗红色大袄、秋色下裙,外罩浅宗红褙子,一身朴素的短打扮独具莫氏中正府风格。

莫氏家训:低调内敛,隐忍而成大者,皆王候。

故而,莫氏中正府的族人们衣食起居、言行举止都遵循莫氏祖先定下的家训,低调、内敛、隐忍。

不过,也有人打破百年传承的家训,反其道而行。比如莫族长的败家庶子莫晟桓,他在莫氏族人眼中是顽劣无为的废物。

偏堂的小院子里,几个穿着竹青色短袄、褐色长裙的老婆子站成一排,每人都捧着一样礼物。有上好的绸缎;有用红绢盖住的百两银锭;有镶嵌红玛瑙的首饰;还有一块上好的白狐皮子。

寒冬的狂风凛冽,将几个老婆子冻得脸红耳红、双手更是冻得微微发抖。可即尽如此,她们仍站于松柏,一动不动。

乌氏家训:立家之本,行止于礼,皆上上品也。

乌氏的祖先认为,人的任何行为举止都要恭敬有礼、固守规矩,这样的品格才是上上等级的。

这条家训被乌氏族人推崇能与孔孟之学比肩,更加认为乌氏祖先乃是世间罕有的文骚墨客。族人们说起家训,自带“我是文化人”的光环。

各个家族都有他们的立族根本、家风家训,无法比较哪位氏族的祖先更加智慧。

而在栗海棠的眼中,不管是莫夫人还是乌二夫人,她们来此目的绝不是彰显各自氏族的规矩礼仪。

“栗大姑娘的茶就是不一样,比我每日吃的茶还要好。”乌二夫人微抿一口茶,已迫不及待地夸赞起来。

栗海棠敛收视线,垂眸盯着手中的茶碗。三片翠青茶叶,一碗清浅茶汤,淡淡香气随热烟弥散出来,并不觉得有独特之处。

莫夫人故作不经意间斜睇对座的乌二夫人,瞧着碍眼、心里膈应。

她原以为今日全忙着去栗氏南府讨好栗燕夫人,她趁空子来奁匣阁送些年礼,率先博得奉先女的好感。没想到在奁匣阁的大门外竟与乌二夫人遇上了,看来打着送年礼拉拢奉先女的主意不仅仅是她莫氏族,乌氏族也耐不住性子啦。

如此,互相瞧不上眼的两位夫人以眼刀子比威势,谁也不服谁。

栗海棠浅呷口茶,不动声色地观察“斗鸡”似的两位雍荣的妇人,心怀鬼胎、人情凉薄。

“大姑娘,老奴有事禀告。”

“进来回话。”

栗海棠放下茶碗,端端而坐。

门外,李嫫嫫掀帘而入,站在镂空雕花万宝格月亮门外,恭敬道:“禀大姑娘,栗氏南府的棉姑娘来了。随棉姑娘一同来的,还有十个老嫫嫫和三口箱子。”

栗海棠不解,看向莫夫人。

莫夫人笑语解释:“棉姑娘乃栗二爷的次女,取名云棉。”

“哦。”

栗海棠恍然,脸上不显露,心中在冷笑。这栗燕夫人得了她的庇护保住性命,与栗夫人撕破脸皮后又担心自己受到欺压,派三岁的小女儿来送礼表明她并不是真正依靠奁匣阁而活,利用完她保住性命后想独善其身,打得算盘真真好。

“栗二爷的丧事未完,栗氏南府正是缺钱的时候。年礼既然送来便收下,等一个时辰后你领着妥当的人将年礼送回栗氏南府,不必多说什么漂亮话,相信栗燕夫人心中也明白我的一片心意。”

“是。谨遵大姑娘吩咐。”

李嫫嫫屈膝,退了出去。

霎时,内暖阁里一片沉寂。栗海棠如此对待栗燕夫人送来的年礼,又当着莫夫人和乌二夫人的面前说了那些暧昧不明的话,摆明让栗燕夫人“过河拆桥”的小算计破灭。

莫夫人默默不语,猜度栗燕夫人此行为的真正用意是什么?而栗海棠又为什么紧紧抓着栗燕夫人不放?如果换作是她或者别府的夫人,栗海棠又会如何做呢?

乌二夫人歪着身子,凑近些,半哑着嗓音问:“栗大姑娘,你今日能保住栗燕夫人的性命已经天大的恩情,依我说你只管安心收下年礼,何必退回去伤人情呢。栗氏南府的铺面和庄子也不少,年礼又是例行规矩……”

“乌二夫人。”

栗海棠打断耳边的喋喋不休,她端起茶碗浅呷口茶,正色道:“若是例行规矩的年礼,我必然要收下的。可栗燕夫人请棉姑娘送来,又是老嫫子又是箱子的,没个正经的理由,我怎好收下呢?与其摆在家里膈应,不如退回去,我也落得心安。”

莫夫人认同道:“栗大姑娘思虑得是。栗燕夫人若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栗大姑娘为她的好;她若是个糊涂人……唉!终究辜负了栗大姑娘的心呀。”

栗海棠放下茶碗,微微一笑,“莫夫人,昨日庇护栗燕夫人性命的事情,若发生在别府的夫人身上,我亦会做出同样的举动。”

莫夫人半信半疑,直视海棠清秀平静的小脸。

栗海棠不闪不躲,由着莫夫人的审视。

“栗大姑娘,你如此做为,为的什么?”

乌二夫人心直口快,她可没有莫夫人那般喜欢猜度人心。她喜欢直来直去,有疑便开口问,信与不信皆由她来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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