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转瞬即逝,楚家终究没想出个应对的法子,只好举家搬迁回燕峡镇,至于瓷裕镇的生意便由楚二公子楚泰照管。
楚晋扶着暴怒的楚二爷进去,吩咐守门的老仆把大门从外面锁好,直到楚家重回瓷裕镇时再开启。
老仆含泪应着,亲手落了大铜锁。从此他成为楚家老宅的守门人,平日坐在上锁的大门前晒晒太阳、哼哼小曲。夜里走后院的小门,在大门的班房值夜。
楚氏族走了,只留下一处民巷子的小宅院给楚二公子楚泰居住,留下两个服侍的老嫫嫫和三个贴身服侍的大丫鬟,及五个粗使婆子、厨娘、仆役和小厮。
奁匣阁的夜尤其漫长,栗海棠站在窗前遥望镇子的东南角,楚府的方向。
杨嫫嫫把海棠亲手做的几样小菜送去无心院,又代海棠向诸葛弈、翎十八和秦五告罪,领了赏钱回来全都给了刘厨娘和李嫫嫫。
“夜深了,大姑娘不睡吗?”
“师父、翎爷和秦五爷还在喝酒吗。这深更半夜的喝多了酒对身体不好,师父的毒越发重了,我本该管着他才是。”
“大姑娘安心吧,我送吃食过去的时候,主人和二位爷正在烹茶。虽身上有些酒气,但不至于醉酒。主人一向克制,翎爷亦不贪杯,只有秦五爷喜喝酒。”
杨嫫嫫拿来披风为海棠披好,劝道:“大姑娘的身体弱,虽毒已清了不少也该保养着。早些睡吧,想来主人不会来了。”
“我哪里是等他呢。”栗海棠嗔怪地瞪了杨嫫嫫,羞的红了脸,嘟嘟小嘴辨白:“我在想自己的生日要如何过呢,才没有想他呢。”
杨嫫嫫笑容僵住,恍然想起历代奉先女的寿辰皆是中秋节,栗海棠亦是。她扳起手指算一算,“哎呀”一声慌起来。
“不得了不得了,大姑娘怎不早些说呢。还有三日便是中秋节,我们只想着做月饼吃,竟忘了大姑娘的寿辰。”
杨嫫嫫急得团团转,突然撞到一个黑影。吓得她连退几步,顺手抽出缠在腰上的长鞭袭向黑影。
那黑影没想到杨嫫嫫会攻袭他,身体灵巧地躲过,说:“杨姐姐快住手,是我。”
杨嫫嫫听到熟悉的喊声,立即停了鞭子。看到来人是鬼手冷肆,她暗暗捏把汗。幸好没打伤他,否则凶煞婆婆饶不了她。
栗海棠见冷肆狼狈地缩着腿坐在八仙桌上,乐呵呵地说:“冷大哥这副模样真是有趣,待我画下来拿给懒婆婆和兰姨瞧。”
冷肆咬牙道:“别玩了,楚家人出事了。”
第501章 以和为贵生财
离瓷裕镇三十里一座极小的山坎子,楚家的马车队被一群蒙面人团团包围。
蒙面人穿着粗布袄,手里的武器各种各样。刀叉剑戟、斧钺钩叉,更有甚者连割草的镰刀都拿出来滥竽充数。
家主楚二爷站在马车上气得涨红脸,指着包围的蒙面人已说不话来。
骑在马上的楚晋冷眼扫过站最前面的蒙面汉子。
此人身高丈二,体形魁武,昂首挺胸站得笔直,两脚分开呈进攻状。随意握在手里的武器亦与别人不同,是一把红缨子枪。枪头在夜月下闪烁寒芒,汩汩吓人的杀气乍现让楚晋胯下的马儿都惊慌地踏着蹄子。
“晋儿,怎么办?”
楚二爷紧张地问自己的长子,提袖擦擦额上的冷汗。他是个暴脾气,也是个惜命的。平日管管家事和生意还算稳妥,唯独遇生死攸关的大事时便没了主意。
楚晋轻蔑地看着站在正前方的蒙面汉子,冷笑道:“看来栗族长不肯放过咱们了。”
听儿子提到栗族长,楚二爷顿时来了脾气,对着空荡荡、黑漆漆的四周大骂:“姓栗的混蛋,你给老子出来!你算是个人吗?害死我亲妹妹不说,现在又想害死我们一大家子人?你的良心被狗吃啦?还有你爹,你爷爷,你祖宗十八辈的良心都被狗吃啦!”
“呵呵,良心这么好的东西,楚家人也没有吧。”
漆黑的树林里传来栗族长的讥讽笑声。
楚二爷站在马车上伸长脖子往树林里看,啥也没有。但他打定主意逼栗族长现身,就算死也要拉栗族长一起。思及此,楚二爷把下马凳往屁股下一挪,翘起腿装出一副“爷不怕”的痞子样儿,继续大骂。
“姓栗的,你也就剩这点子阴谋诡计了。你有胆子跑来我面前耍威风,怎么不去奁匣阁的小丫头面前耍耍?怎么不去无心院的臭小子面前耍耍?怎么不去莫家和闫家的门前耍耍?你怕呀,怕得尿了裤裆呀。”
“楚老二,你只会耍耍嘴皮子,有本事亲自与我的人真刀真枪干一场。我敬你是条汉子。”
树林里传来栗族长的声音,不远不近偏偏是树林里杂草最茂盛的地方。不知他的周围又潜伏着多少高手。
楚二爷拿出平日解闷子的弹弓,让赶车的小厮捡起一块小石头,他瞄准树林里杂草最茂盛的地方,拉紧弹弓上的牛筋,手一松,小石头势如破竹直笔飞向杂草丛。
“呜!”
杂草丛中传来一声呜咽,显然打到一个潜伏的人。
楚二爷兴奋大笑,越战越勇。让小厮捡起第二块小石头来,绷紧弹弓的牛筋,刚才的目标左边一寸的距离……
手一松,小石子如箭离弦飞向第二个目标,可惜没有传来声响。
栗族长已忍耐不住,对着包围楚家马车队的蒙面人们大喊一声“杀!”,只见正前方的蒙面大汉身形微动,瞬间逼近楚二爷的马车。
那红缨枪打着旋花直戳马儿的咽喉,寒芒枪头闪烁浓浓杀气吓得马儿惊慌失措、连连退后。
马儿凄厉的嘶鸣一声,瞬间四腿失力倒向一旁。
“父亲小心!”
楚晋急得驭马冲过去,在楚二爷即将摔落之际伸手一抓,父子二人皆骑于马背上。
楚二爷抱紧儿子的腰,惊魂未定地瞪圆眼睛喘着粗气。
楚晋把父亲送到母亲和妹妹的马车上,他提起挂在马鞍上的大刀,指向蒙面大汉,“来呀!我与你决一死战!”
蒙面大汉阴森森冷笑一声,握起红缨枪朝着楚晋而来,口中大喝一声“杀!”,闪烁寒芒的枪头直戳马儿的咽喉。
故技重施未能成功,马儿扬起前蹄长啸一声,马背上的楚晋亦险些被摔下。一道黑旋风从天而降,寒光乍闪而逝,蒙面大汉犹如倾倒大山“轰”的一声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连那声凄厉的呜咽都未能从破裂的喉咙里发出。
黑旋风来得快去得急,转瞬已消失在夜色之中。连距离最近的楚家父子亦没有看清他的容貌,但楚晋敢用项上人头保证那黑衣人没有蒙面。
突然如来的变故惊呆了所有人,不仅楚家的人们呆住,连包围楚家马车队的蒙面人们也吓得双腿发软。
他们是栗氏田庄里的护院,平日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尚可,如今遇到杀人不眨眼、连真容亦难见的黑衣杀手,他们吓得连手里的武器都拿不稳。
几个蒙面人已不自知地慢慢后退,没有发现身边的人亦如自己一般。站在马车队两侧的蒙面人已悄然退后两丈,却没发现他们身后站着一圈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的左袖臂用银丝线绣着一个“翎”字,而马车队的另一边蒙面人身后站着一队袖臂绣着“秦”字的黑衣人。
这些人不畏被认出,一个个露出凶悍的容貌,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仿佛灵魂出窍,站在这里的一个个行尸走肉。
“呵呵,楚家果然暗中培养杀手,若被官家的人知道……呵呵呵。”
树林里的杂草丛终于有了响动,伴随阴恻恻的笑声,栗族长终于走出杂草丛。他的身边有十个高手随行,其中一人捂着受伤的肩头,可见是被楚二爷弹弓打中的衰人。
楚二爷又站在马车上叫嚣,叉腰大骂:“呸呸呸!姓栗的混蛋,你没养吗?你没养吗?你派来这些围攻我们的人是什么?贼喊捉贼,你才是杀手头子呢。”
“少动嘴皮子,咱们见见真本事。把你的人全叫出来,我也让人出来,咱们比一比如何。你赢了,你全家可平安离开;我赢了,呵呵,把命全留下!”
“栗族长说得不错,可我觉得你和楚家主皆是输家。”
一道清灵灵娇滴滴的声音从更远的树林里传来,随之是一连串的马蹄声。马蹄声多却不杂乱,似乎是一队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