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香!”
翎十八站在窗外就闻到阵阵面香,曾在漠北吃过诸葛小姑姑做的炸面鱼儿。后来他回燕峡镇,开了一间专做面食的食肆。不知请来多少大掌厨,皆无人能做出记忆中的味道。久而久之,他归究于做炸面鱼儿的佳人已去,世间再无他真爱的女子,记忆中的味道自然也随她逝去。
此时闻到怀念的味道,翎十八忍不住翻墙过来,像个贪吃的孩童站在厨房窗外很没出息的咽口水。
栗海棠忍俊不禁,把炸好的面鱼儿盛一盘给虎大姐,又盛一盘亲自端出来放到院子的石桌上,递过一双干净的筷子。
“吃惯山珍海味的翎爷能瞧得上我这粗浅的厨艺,乃我三生荣幸。若翎爷不嫌弃食物粗鄙、院子寒陋便在此一饱食欲吧。”
“牙尖嘴利的小丫头,吃你一点儿炸面鱼儿就啰啰嗦嗦的。今儿我定要酒足饭饱才肯离开,否则今晚就住下啦。”
翎十八与她打趣,瞧见诸葛弈亦冷着脸翩然而来,稳稳落定在桌对面。他拿筷子敲敲盘子,说:“来抢我的吃食,门儿都没有。你想吃便坐下来等着,别打我这盘的主意呀。”
“无心院备好美酒佳肴等着翎爷呢,你又跑来奁匣阁添什么乱。”诸葛弈不客气地抢走那盘炸面鱼儿,斜睇掩嘴偷笑的小姑娘,说:“刚有人来报闫族长正骑马赶来,你且沐浴更衣,把一身油腻味儿洗去。”
“请师父和翎爷先回吧,我要在这里等着闫族长。”栗海棠进到厨房又端来一盘炸面鱼儿,说:“师父呀,一会儿不论听到什么声响都别过来。等打发走闫族长,我再沐浴更衣,去无心院找你们喝酒。”
“小小年纪喝什么酒。”
诸葛弈屈指敲下她的额头,大手抓向翎十八,催促道:“走了走了,一盘炸面鱼儿有什么好吃的。”
“当然好吃喽,和小姑姑做得一样的味道。”翎十八夸张地抓起一条炸面鱼儿丢入口中,对着海棠比出一个“杀”的抹脖子手势。
栗海棠屈起两根手指做个“挖眼睛”的手势,扬起小脸自信又骄傲。哼哼,人家就是不怕。
拿帕子擦擦手上的油渍,栗海棠坐下来一边品尝自己的炸面鱼儿,一边等待闫族长的到来。
两柱香后,杨嫫嫫匆匆从中院而来,她身后跟着一脸阴沉的闫族长。
“杨嫫嫫到院外守着,不准任何人进来打扰。”
“是。”
杨嫫嫫请闫族长进来,悄声退出院外阖上门。
栗海棠不理睬周身散发阴森怒气的闫族长,专注于盘子里的炸面鱼儿。她拿着一根筷子拨弄炸得焦黄的面鱼儿,语气淡淡地说:“闫族长把祖传的唯一一瓶毒药水灌进闫大公子的肚子里,看来已忍无可忍了。”
“哼!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闫族长百思不得其解,他藏在卧房密室里的祖传毒药水和解药是如何被盗走的,而且连藏身卧房的影子都没有察觉。
栗海棠懒洋洋地丢下筷子,仰头瞟一眼闫族长,“我若没个手段,怎能诱你来奁匣阁呢?”
闫族长老脸微红,近来刻意躲着栗海棠就是怕她追问莫妍秀突然失踪一事。但也知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终究要面对她的。
撩起袍摆,他坐下来盯着那盘炸面鱼儿,隐忍怒火质问:“你派人装扮乞丐来送毒药水,并非想助孽子除掉我,而是假借我之手灌毒药水。你打的什么主意?”
“利益摆在那儿,闫二爷看得见、闫大公子看得见、闫夫人也看得见,唯独闫族长看不见。我想着闫族长为何对我的示好视而不见呢,直到那日闫夫人无意透露闫族长喜男不喜女,才恍然明白闫族长的无情之谜。”
栗海棠拿筷子夹起一根炸面鱼儿放到闫族长面前,闫族长皱紧眉头盯着桌子上的一条炸面鱼儿,横在桌上的手瞬间握紧成拳。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喜欢什么与你何干?你休想以此为要挟,让我遵从你的命令。一个活祭品就该老老实实的等死,少来掺和八大氏族的事情,我闫氏族的事情更与你无关。”
闫族长忍无可忍,愤然站起不管不顾地走向院门。他怕自己一怒之下掐死这个胆大包天的小丫头。
栗海棠稳坐如山,只是身子转了转面向暴走的闫族长的背影,冷笑道:“闫族长啊闫族长,你再执迷不悟下去将会败给那对父子,好自为之吧。”
“哼!”
闫族长拂袖而去,将厨院的院门摔得“咚”声巨响。
第500章 楚氏族被驱离
闫族长的态度早在栗海棠的预料之中,她静静地坐在院子里独自把冷掉的炸面鱼儿吃完。焦黄香脆的炸面鱼儿冷掉后变得又硬又咸,嚼在嘴里犹如吃树皮丝。
杨嫫嫫拿着一封信进院来,见海棠目光呆滞地咀嚼着冷硬的炸面鱼儿,想上前阻拦又不敢,只好焦心地站在旁边看着、等着。
“楚家的信吗?”
吃完半盘冷硬咸辣的炸面鱼儿,栗海棠擦擦唇角的油渍,瞟了杨嫫嫫手里的黄皮信封,没有要来看信的意思。她扶着桌子慢慢起身,只吩咐句“沐浴更衣”便沉默不语。
傍晚时分,青萝为海棠重新梳妆打扮好,一抹淡妆让她看起来略显病态。海棠唤来杨嫫嫫一起乘马车去镇子东南角的楚府,而那封信一直握在杨嫫嫫手里未曾开启过。
马车停在楚府的门前,赶车的小厮上前敲府门,却迟迟不见有人来应门。小厮更用力拍打几下,仍未见回应便跑回来禀告。
马车里,栗海棠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曜黑杏眸盯着纵横交错的棋盘。她之前看诸葛弈最喜自己与自己博弈,兴致起时都不理睬她的。她有赌气怪他太下棋太专心,也怪他故意无视她。
此时,她专注于棋盘之上,不管赶车的小厮说了什么,她都充耳不闻,只一味地盯着棋盘。
杨嫫嫫一动不敢动,手里捏着那封信犹如烫手山芋。她几次试探着张张嘴巴,到嘴边儿的话又咽回去。
“杨嫫嫫,把信塞进门缝里,咱们回了。”
“是。”
终于下达命令,杨嫫嫫如释重负,急忙走出马车,把捏在手里的信从楚府紧闭的大门门缝塞进去。
马车里又传来小姑娘的吩咐。
“找暗卫要支飞镖钉在楚府的门匾上,咱不能吃了闭门羹还装君子宽宏大量。”
“是。”
杨嫫嫫站在马车旁,嘟嘴发出一声尖锐的哨声。果然一支飞镖不知从哪个方向飞来,稳稳当当地钉在门楣匾额“楚”与“府”之间。
“干得好,回去有赏。”
栗海棠夸赞一句,白子落下,黑方败。
杨嫫嫫上车,吩咐一声:“回奁匣阁。”
赶车的小厮忙跳上车,挥动鞭子赶着马儿原路返回。
待到马车行得远了,连马蹄声都听不清,楚府紧闭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守门的老仆胆小地探出脑袋观察四周,确定无人时才敢把身子从门缝挤出来,站在大门前仰头看着门楣上的匾额。
“奉先女太嚣张,八大氏族欺人太甚。快找人把飞镖取下来,我要回燕峡镇到寒馆去告状。让翎爷瞧瞧他认下的好妹妹竟干出如此狂妄之事,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要讨个公道!”
楚氏族家主楚二爷走出来,看到匾额上的飞镖和老仆人捧来的信,气得他站在门前跳脚大骂。
“爹,飞镖不能摘。快进来吧,咱们要趁夜离开,否则明日想走都走不掉了。”
楚晋出来劝说父亲,看了匾额上的飞镖。镖尾的红雉鸡羽乃翎十八的护卫独用。翎爷的护卫只听命于他,连诸葛弈都没能耐差遣翎爷的护卫。
天下之大,敢让翎爷的护卫出手,除了翎爷再无二人。如今栗海棠能驱使翎爷的护卫出手,可见翎爷在警告八大氏族的人。而楚家成为一枚棋子,向八大氏族证明栗海棠很受翎爷的疼宠。
楚晋并不气恼楚家被利用,甚至在栗族长决心包庇杀妻凶手、驱赶亲生儿子去江南之后,他也料到栗族长不会善罢甘休。
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栗氏族的族长之位悬空,只要栗君珅能衣锦归来,他们楚家终有一日会重回瓷裕镇。
楚氏族留在瓷裕镇,做的生意越大越会引来栗族长的警惕。与其争得你死我活,不如早做打算。但楚晋万万想不到,在栗君珅离开的当日正午,栗族长便派人来传话,要他们楚家滚回燕峡镇永不准踏入瓷裕镇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