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锅子伸长脖子望望,回头小声问诸葛弈:“我说女婿啊,你是来替我闺女来惩治他们的对不对?你不想我闺女的手沾了血对不对?”
诸葛弈眸色渐深,打量故作神秘兮兮的栗锅子,忽然发现这蠢傻的中年男人并非一无是处,至少敏锐猜到他的意图。
“女婿啊,你做得很好。”栗锅子伸手想拍拍诸葛弈的肩,又畏惧地缩回去,腆着厚脸皮嘿嘿笑,说:“我那傻闺女哪儿拼得过八大氏族里婆娘们,那些婆娘们一个个狡猾狡猾的,连鬼都绕着她们走。以后有你保护她,我放心。嘿嘿,放心。”
诸葛弈冷眼瞧着他这副“慈父”的欣慰笑脸,胸口一阵窒闷。为了一块金锭子,真是把栗家祖宗的脸都丢尽了。如果谁敢说卖祖宗换金锭子,栗锅子定是跑在最前面的人。
栗锅子眼巴巴瞧着俊美少年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金灿灿闪闪发光的锭子,讨好卖乖的脸一下子变得贪婪,双眼直勾勾盯着那块金锭子,嘴里“我的!我的!我的!”叨念着。
诸葛弈把金锭子抛给黑衣护卫,栗锅子随着那道金光直扑向黑衣护卫。幸好黑衣护卫的身手敏捷,抓住金锭子的同时往旁边一躲,害得栗锅子直接扑进东屋里。
就听到小典氏凄厉如鬼嚎一般尖叫“啊——”,然后是栗锅子受惊的大叫“妈呀”,再之后……
稳婆慌慌张张跑出来,扑通跪在诸葛弈面前,鲜血染红的双手合十,乞求:“大公子饶命啊,那孩子生下来就是个死的,真真与我老太婆不相干呀。我……我……我……造孽哟!”
“大娘宽心,那孩子本就在腹中死了,当然与你不相干。”
诸葛弈吩咐黑衣护卫送稳婆出去,看向被悬在半空的栗里长,“等里长夫人寻回栗仙音,相信栗里长不会徇私枉法,无视栗氏族的族规包庇亲生女儿。”
“诸葛弈,你和我有什么冤、什么仇,要置我于死地?”
“父债子偿,姐债弟偿。你的女儿造孽,自然由你的儿子来承担。”诸葛弈弯腰拾起地上的一块瓷片,朝着吊绑栗里长的麻绳一甩手,麻绳瞬间割断。
栗里长看着扬长而去的诸葛弈,听到东屋里悲戚大哭的小典氏已心如刀绞。他爬起来冲进东屋里希望能看到儿子的一面,却不想栗锅子早已将夭亡的婴孩裹了破布从后窗丢出去,正巧丢出墙外。
“栗锅子,我要杀了你!”
“哼!你以为我会怕你吗?这辈子,咱们就这般纠缠不清、仇来恨去吧。”
“姐夫,天杀的,我不能死,快去请大夫!啊——!”
第288章 师父坏蛋
夜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吵得人心烦躁。即便缩进被子里也阻隔不了雨水顺着瓦沿流泻而下,砸落在廊子石栏上的“叮咚”声。
若是换作文人雅士,定会彻夜不眠,举杯小酌赏夜雨美景,再吟诵几首前无古人的诗句,总算不辜负美景。
可栗海棠烦躁得像一锅烧开沸腾的水,闹得心神不宁、忐忑难安。窝在被子里睡不着,爬出被子外呆坐着又浑身不爽。明明疲惫得眼皮直打架,可脑袋里乱哄哄的。
杨嫫嫫悄悄进来察看海棠有没有睡时踹被子,却见小姑娘盘腿坐在床上盯着后窗发呆。见海棠只穿着单薄小衣,连忙急走来扯被子裹住她,柔声责备。
“大姑娘怎不叫我?瞧你都不知道裹着点被子,万一染了风寒可怎么办啊?”
“杨嫫嫫,陪我去无心院找师父吧。”
“主人出门了,大姑娘明早再去吧。”
杨嫫嫫倒来一碗温水给海棠,歪坐在床边脚踏上陪着她。
栗海棠捧着水碗暖手,盯着后窗,轻叹气又不失小幽怨地叨叨。
“师父又自作主张,明明落掉小典氏腹中胎的恶事该我亲手来做,激怒栗里长仇恨的人也应该是我。他怎么一声不响的去了呢?”
“主人心疼你,怕你小小年纪背负太多。”
杨嫫嫫伸手入被子里,轻轻按摩着冰冷的小腿,柔声劝:“大姑娘要应付八大氏族的各府夫人和姑娘们,那栗家的事情不如交给主人去应对。栗里长虽然身份低微,可他终究是一村之长,便是栗族长也要给几分薄面。”
“大姑娘想要为弟报仇,何急于一时?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寻到幕后主谋才是真真要紧的事。这些小喽啰就让主人代劳吧。依着主人在八大氏族中的地位,无人能撼动。”
经杨嫫嫫这般一说,栗海棠反而更担心起来。
“师父是画师,如今被八大氏族中利用自然高人一等,若日后有奇才出现,难保八大氏族会忘恩负义、弃如敝履。”
“大姑娘哪需得替主人担忧,主人是老奴所见绝无仅有的奇才。”杨嫫嫫一脸骄傲,被子里替海棠捏腿的动作也轻快。
栗海棠咧嘴嘿嘿笑,突感一股寒气从后窗袭来,扭头一瞧,笑颜愈发灿烂。
“师父!”
从被子里跳出去,踩着拔步床的小围栏像只小鸟似的飞扑向翩然而来的少年。杨嫫嫫惊出一身冷汗,诸葛弈亦脸色微愠。
幸而他脚步快,不然小姑娘肯定要摔伤,毁容都是有可能的。万一变成栗仙音那副丑鬼的容貌……哎妈哟,不敢想。
“师父,你受伤了?”
“呃?没有。”
“那你怎么这副表情?我弄痛你了?”
栗海棠满面忧色,一双小手摸摸脸、摸摸胳膊、摸摸胸膛、摸摸……
小手顺着胸膛往下摸,诸葛弈连忙抱她站在拔步床上,冰凉大手紧扣住小手贴在胸膛,低沉嗓音在她耳边呢喃:“没有。我是……太累了。”
“哦。”
栗海棠信以为真,拉扯着他的衣袖子往床上带,娇娇滴滴地说:“那师父就在我这儿睡会儿,天亮前我一定叫醒你。”
诸葛弈哑然失笑,捏捏红润圆嫩的小脸蛋,边脱下沁着寒气儿的外袍,边坐到床边,回头问她:“你不乖乖睡觉,拉着杨嫫嫫唠叨什么呢?”
“我心烦,想求着杨嫫嫫陪我去无心院找你,她又说你外出不在,我就猜到你偷摸去处置麻烦啦。”栗海棠跳下床,接过他的外袍挂在衣架子上,回来捧着一碗热茶递给他。
“师父,如何?小典氏腹中的孩子……”
“没保住。”
诸葛弈拉着她坐来身边,怜惜地亲亲她的额际,温柔得宛如待至爱珍宝般。陡然变得沙哑的嗓音若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刻意隐忍的情。
“栗锅子亲自喂她喝的落胎药,一切错都用不得咱们来背负。栗里长和小典氏想报仇只管与栗锅子去算账,敢跑来咱们这儿就依族规惩治。”
“放心,一切有我。”
细碎亲吻落在清秀柳叶眉间,似怜似宠又饱含无尽的爱恋,脑海里浮现初见时在假山凉亭中的惊鸿一瞥,她陪着母亲闫氏走在西夹道中时而天真欢笑、时而娇嗔耍赖,让闫氏气也不是爱也不是的顽皮模样。
再见时,她近在咫尺哭求着他去救救莫心兰,最终哭着怨他,那一声“我恨你”仿佛冰冷利器深深刺入他的心,犹记那痛让他迷茫。如今看来他早已情根深种,只是他不懂情为何物,更想不到自己会爱上一个才十岁的小娃娃。
迷迷糊糊中越来越贪恋他的温柔,两条小胳膊已不自知地勾住他的脖子,娇绵绵的小身子软软平躺在床上,诱引着他亦伏倾压来。
“师父,亲嘴嘴。”
沉迷中的少年猛然惊醒,一下子爬起来气息凌乱地站在床边,龙眸眯起盯着清秀美丽的小姑娘满面春色、美艳如花。
“师父,坏蛋!”
栗海棠气得抓起身旁的被子丢过去,愤怒地挥起小拳头往他的肚子上打,“坏蛋,占人家便宜又不负责。”
“谁说我不负责?我可时时刻刻把你放在心尖上宠着疼着,哪一时都不敢忘的。”
诸葛弈一手甩开被子,一手控制住两只小拳头,顺势将她重新压回床上,俯视她羞怒绯红的小脸,竟觉得生气时更加漂亮。
“终有一日,我会带着你离开这肮脏的地方。”
“别说话,快亲亲。”
皱紧小眉头,贪恋地嗅闻独属于他的淡淡檀香,栗海棠反客为主噘起小嘴亲一口,嚅嚅轻喃:“坏蛋,不准躲开!”
“呵呵。亲亲宝贝,我是男人。”
“唔!你是师父……不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