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我不饿。”
“去吃饭!”
声音更冷了,还有点严厉。
“师父别吓唬他。”栗海棠跺跺小脚,强拉硬扯着把他往屋子里带,对小右眨眨大眼,“快去小厨房瞧瞧有什么好吃的,千万别让她们藏起来。”
诸葛弈冷睇一眼,被小徒弟拉进屋子里。他身边的两个侍童,小左聪敏机灵、办事稳重,而这傻小子憨厚、忠心。
“小右哥哥也整整一日没吃过东西,怎会不饿呢?他是个耿直的脾气,定想先办好你交待的差事再回来简单吃点。”
栗海棠拉着他坐到桌旁,亲自摆好碗筷,说:“有这般忠心的人,师父该高兴才是。”
“嗯。”
诸葛弈轻声应,佯装不高兴地阴沉脸色。
栗海棠没有再劝说几句,知道他一向宽容待人,只是不愿将关心浮于表面。
等着青萝和麦苗把晚膳送进来,简单用过清粥小菜后,诸葛弈连句叮嘱的话都没说,直接走人。
栗海棠也不在意,躲到东卧房招来乌银铃一起商量明日逛逛祁山镇,买座大宅院的事情。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院子里高大的梧桐树树叶缝隙,穿过雕花的窗子照进来,在被子上跳跃、在白瓷般的小脸上顽皮闪动。
被子盖住头,小姑娘咕哝一声“坏蛋”,继续呼呼大睡。旁边的乌银铃已穿戴整齐,正在悄悄地收拾着包袱。
“大姑娘醒了吗?”青萝端着净脸的清水进来,看到藏在被子里的小主人,忍不住摇头叹笑,放下铜盆来到床边,轻拍被子,“大姑娘该醒醒啦。再不醒来,主人进来要抱你去新宅子喽。”
“嗯?你说什么?”头发乱糟糟的小脑袋从被子里伸出来,阳光刺得她睁不开惺忪睡眼,嗓音沙哑地问:“新宅子?哪里的新宅子?”
青萝笑说:“当然是大姑娘买来藏主人的大金屋子呀。”
“胡说!我何时买大金屋子啦。”
栗海棠掀开被子坐起来,伸个舒服懒腰,揉揉略显浮肿的眼皮,嗓音干涩沙哑,“我今儿要在祁山镇里逛逛再决定买哪座宅子。听说祁山镇的宅子极难买到,就算出大价钱也必须通过秦庄主的准许。”
乌银铃疑惑不解,问:“非要等见到秦庄主后才能买宅子吗?也许我们离开之时也等不到秦庄主呢?”
栗海棠傲娇地反驳:“怎么可能呢。在我师父在,定能见到秦庄主。”
听到小姑娘如此笃信自己,让诸葛弈心里一暖。帘子掀起,他柔声道:“我竟不知小徒儿这般信任为师,乃三生之幸事也。”
栗海棠很江湖气地抱拳相礼,“客气!客气!”
诸葛弈失笑,似惩罚又不失宠溺地伸手捏捏白皙红润的小脸蛋。
“顽皮。”
“哈哈。”
小兔子跳到他面前一把抱住,圆润下巴亲昵地蹭蹭他的胸膛,仰头凝视俊美容颜不禁感叹:“师父果然生得一张美貌世无双的脸,怪不得八大氏族的姑娘们见到你像吃了疯药似的。”
诸葛弈尴尬地轻咳两声,推开她,催促道:“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咱们要搬到新宅子去。”
“咦?师父买大宅子啦?”
“嗯。”
诸葛弈点头。他的小姑娘自然要住在最好的地方。
“为什么?”栗海棠后退一步,顿时不高兴地低下头,两只小手绞在一起,“师父,你不想……啊!师父,放开我!”
“废话太多!”直接扛走!
“嗷呜,师父,我还没有更衣扮妆呢。”栗海棠捂着未施脂粉的脸,羞窘地被一路从屋里跑到院门外的马车里。
“走吧。”
诸葛弈接过乌银铃递进来的一套袄裙和妆奁匣,吩咐道:“你们直接过去。”
“是。”
乌银铃转身与青萝和麦苗到另一辆马车,驾车的老马夫喝着马儿往祁山镇东边的一处大宅行去。
“赶马车在外道绕过去。”
“是,主人。”
小右喝着马儿往祁山镇外的一圈环城大道行去。绕过大半个镇子足够栗海棠更衣上妆的时间,又给了乌银铃等人收拾衣物的时间。
马儿缓缓行驶。
车厢里,诸葛弈用布遮住自己的双眼,转身背对着她。
栗海棠羞赧地躲到角落里悄悄换衣服。虽然知道他不会转身,更不可能偷看,但两人独处于狭小的车厢里总有些难为情。
系好束腰的带子,穿好短袄和外罩的褙子,栗海棠已累得气息微喘、满头大汗。幸而妆奁匣里胭脂水粉一应俱全,连她最喜欢的木簪子也在里面。
梳个简单的流云髻用木簪子固定,又贴上两朵玉白海棠。略施胭腰、细画娥眉,镜中稚气未脱的清秀容颜已美人之色。
诸葛弈悄悄摘下蒙眼的布,凝睇对镜梳妆的小姑娘。不知何时心中囚禁的困兽开始觉醒,他似乎越来越难控制这个名为“情关”的困兽。
“主人。”
小右的声音隔着帘子传入,诸葛弈微颤一下回神,蹙眉冷声问:“何事?”
“主人,新宅子门外有一辆马车,赶车的人是……是……”
帘子掀起,看到熟悉的马车停在自己新买的大宅子门外,诸葛弈脸色更加阴寒。气闷地放下帘子,冷声吩咐:“走后门。”
“是。”
小右看一眼新宅子门外的马车,摇头叹气,感叹他可怜的主人又要心愿落空喽。
第237章 一对赖皮
祁山镇有三座大宅,一是秦庄,二是神医世家叶府,三是谷宅。
传言谷庄的东家是西域的神秘商人,在祁山镇只有秦五知晓其底细。而江湖中更有传方,此宅院是鼎鼎大名的活死人的私宅。
江湖人称“活死人”的神秘人威名赫赫,却在三年前大隐于市。除曾经与他有过交集的人识得他的真容,坊间无人知晓他归隐后姓甚名谁、是何身份、如何生存。
一夜之间谷宅易主,亦有秦庄传出的消息称谷庄的新主人乃是一位身份神秘的小姑娘。她买下这座大宅并非要在祁山镇做生意,而是准备年老后隐居于此。
镇子里最不缺消息灵通之人,当一辆马车停在谷宅的府门外,一辆马车悄悄绕路走后院门,谷宅新主人入住的消息不径而走,如飞花散遍整座祁山镇。
后院有专门的小院用来养马,马儿散养在院子里想跑便跑、想吃就吃,又有老马儿精心照顾。
八个小厮抬着两架步辇把诸葛弈和栗海棠送到后花园,在后院与后花园的小拱门前落辇。二人手拉手穿过小拱门,走过一池碧塘上弯弯曲曲的石栈桥。
在假山洞下穿行,再过长长的水榭游廊,尽头是一间画舫,四壁雕花窗乃十二月花卉图。画舫中摆放作画所用的笔墨纸砚、彩石漆料等等。
出了画舫是一条建在假山的游廊,随陡峭山势时高时低、上坡是极矮的石阶、下坡是平坦的缓路。游廊尽头是一座小院子。
四合院格局,朴素又不失雅致,正屋三间以镂空万宝阁和拱月门为隔断,又有坠地的西洋纱帘,通透又保护三间屋子各自独立而成。
穿过小院,便来到中院,此乃女眷居住的院子,中庭院建筑精美绝伦、雕梁画栋,广集东、西、南、北建筑精华之美。与中院相连的两旁跨院虽不及此独具匠心,却也是各有千秋之色。
一路走来虽未欣赏整座大宅子的精美,但一步一景、十步惊叹已让栗海棠无法言语来表达激动的心情。她抓住微凉的大手,张大嘴巴想说些什么又实在找不到适合的赞美之词。
诸葛弈很喜欢她这蠢萌蠢萌的表情,水盈盈的曜黑杏眸痴痴地看着他欲语还休。心如注蜜糖般甜丝丝的,忍不住捏捏白皙红润的小脸蛋,嗓音轻浅绵绵的问她。
“喜欢吗?”
“喜欢。”
栗海棠紧紧抱住他,低着头用力睁大眼睛将泪珠忍回去。
若母亲没有死,她就可以把母亲接来祁山镇。即便一辈子不回去又能如何,至少不会丢掉性命。如今她有金山银山也换不回母亲的性命,无法完成夙愿。
“大姑娘,画师先生,你们终于来啦。”
乌银铃从前院相连的抄手游廊走来,看到相拥的二人,尴尬地转身,说:“莫二公子和莫三公子在前院赖着不走,说他们今日进镇子正愁无处落脚呢,听到这宅子是大姑娘买下的便高高兴兴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