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抢走心爱少年的栗海棠很不服气,但同为女子,元俏对这种残害无辜少女的行为非常不耻。烧死被选中的女孩就一定能得到祖先的庇佑吗?那她元家也算是三代富贾,从来没听老祖父和老祖母说过元家也会烧人来祭祖的。
“俏儿,不得无礼。”元煦出声责备,揖手道:“二位世侄莫要怪罪,我家这侄女被宠惯坏的,回家后我定会告知长嫂严加管教。”
“元五爷言重了。我们都知道元姑娘心直口快的脾气,无妨。”
栗君珅拱手还礼,对元俏并没有关点责怪的意思。其实,他对这种献活祭给祖先、残害无辜女孩的做法也很不耻。也许,等他成为栗氏族长之后能够凭一己之力来扭转些局面。或者,如同元俏所说用青灯古佛常伴来代替献活祭的残忍。
“哇!好美!”
乌银铃适时的赞叹打破尴尬的氛围,所有人都举头欣赏夜空中团花似锦的烟花,比过年时的烟花还要大、还要美、还要艳丽。
夜市大集的烟花由瓷裕镇所有富贾家族集资采办,出很少的钱来为自家的生意吸引百姓的注意,何乐而不为?故而从最初八大氏族出资采办渐渐变成瓷裕镇所有家族的共同大计。
夜市大集也由瓷裕镇中心街市扩大到相邻的三街五巷,吸引来的百姓和贩夫不仅仅是瓷裕镇与相邻村镇,还有北至极寒的漠村、南至临海的闽州之地、穿过沙漠而来的西域人,以及肤色奇怪、漂洋过海的各国外族人。
最后一道惊雷在夜空轰然巨响,一团遮盖半边夜幕的大团烟花成为今夜最后一道绚烂,瓷缘河两岸的人们欢呼声鼎沸,鼓掌宛若冲破夜幕徘徊于天堂仙境。
烟花转瞬即逝,残留浓浓的火药味儿和随风飘荡的雾纱残影,河上河岸的百姓们意犹未尽地等待着,明知刚刚最美的烟花已是尾声,却仍然期盼着奇迹出现。
等了许久,恋恋不舍的人们终于有了小小的移动。河两岸的百姓有序的缓慢移动,向纵横交错的七街十巷散去。桥上的人们也顺势慢慢下桥,路过相依在一起的少年和少女时,总会忍不住偷瞄一眼。
等到人群散去些,诸葛弈才放开微微酸疼僵硬的双臂,看到栗海棠噙着泪花的大眼睛笑弯弯地看着自己。低头,小旺虎已磕睡得全身倚在他的腿上,唯有两条小胳膊紧紧地抱住他才觉得有安全感似的。这种依赖,让他有点小窃喜。
“师父,对不起,旺虎年纪小,受不住熬夜。”栗海棠羞窘地蹲下来,轻柔地抱回小旺虎,又拿帕子将袍摆上残留的口水渍擦掉,“嘿嘿,师父,回头我亲自缝一件新衣赔给你吧。”
原本想说“无妨”的诸葛弈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淡淡地说出两个字:“勉强。”
栗海棠郁闷地眨眨无辜大眼睛,师父这意思是勉强接受她的赔礼?还是觉得她的手艺太烂,勉强收下她缝制的衣服?
有点小委屈,可又不好直接问。栗海棠鼓励自己定要做出一件比绣娘做的还好的衣服给诸葛弈瞧瞧,一定要扬眉吐气地证明自己很优秀。
抱起磕睡的小旺虎,她显得有些吃力。虽然这亲弟弟从小在她背上长大的,可毕竟半年未见,小家伙也长大不少。
“给我吧。”
诸葛弈接过来背上,一手牵着栗海棠走下桥,与等在岸边的栗君珅等人会合。小旺虎趴睡在他的背上,小小气息扑在他的耳后,微张小嘴梦呓着“娘,好吃,大姐,好吃”,这让诸葛弈想起自己小时候。
曾经,他与小旺虎这般大的时候也是很贪吃的,常常缠着姐姐诸葛樱偷跑到村东的小食肆买零嘴儿。夜里说梦话总会逗得老祖母和姑姑大笑,爹娘也几次因偷吃教训过姐姐和他,但又会悄悄私下塞钱给姐姐。
“师父,你怎么了?”
“无事。”诸葛弈眨掉眼中的湿润,看看天色,说:“该回了,走吧。”
与元家的叔侄俩作别,一行人分别乘两驾马车离开。栗君珅和莫晟桓同乘马车,赶回家去。而诸葛弈负责护送栗海棠、乌银铃回奁匣阁,再带着小旺虎和虎大姐回无心院。
夜市大集从黄昏起,子时散。披星戴月赶回奁匣阁,马车才停罢在大门外,迎面杨嫫嫫急匆匆跑出来,脸色青白、欲语还休。
“杨嫫嫫作何如此慌张,出何事了?”
“大姑娘,画师先生,大事不妙啊。”
第153章 老熟人儿
奁匣阁的中院里跪满了人,李嫫嫫拿着鞭子在前面走来走去,阴鸷目光巡视过每一个战战兢兢的人。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栗大姑娘回来了”,众人皆神情放松、缓缓舒气。她们相信奉先女定会秉公处置此事让她们有冤无处诉。
栗海棠由杨嫫嫫陪着回到中院,乌银铃和虎大姐紧随其后。看见跪满院的老婆子和丫鬟们,海棠的神情并无变化,安然走到正屋檐廊下扫视一眼。
“大姑娘。”李嫫嫫屈膝行礼,将鞭子还给杨嫫嫫。
栗海棠微颌首,问:“是谁先发现兰姨不见的?”
“是奴婢。”
一个小丫鬟跪着爬上前来,哽咽着磕头。
“大姑娘恕罪,奴婢才来两日,被分去后边的客院照顾那位受重伤的嫫嫫。因为嫫嫫重伤未愈,奴婢没想到她竟然会下床偷跑,等奴婢去打水服侍嫫嫫沐浴回来时,嫫嫫已然不在客院的厢房里了。”
栗海棠微点头,又问:“有谁看见客院里有人离开奁匣阁,或外面的人翻墙潜入的?”
“大姑娘恕罪,奴婢们才回来,忙着各自的职责不敢躲懒偷闲,故而无人见客院有生人潜入,也无从知晓那位重伤的嫫嫫是何时离开的。”
跪在最前面的一位老婆子代替所有人答话,不卑不亢、恭敬守礼。
栗海棠满意地点点头,说:“各位请起吧。既然你们平平安安回来了,我也有些话要说,希望你们能记在心里,也时刻警醒自己些。”
“谢大姑娘宽恕奴婢,奴婢定恪守本分,凭大姑娘训教。”
老婆子和丫鬟们齐声道,磕了头才相扶起身,一个个仍谨守礼教、垂首听命。
李嫫嫫和杨嫫嫫搬来一张椅子放在廊下,乌银铃亲自抚海棠坐下,又站回虎大姐身边悄悄拉住手免得傻姐姐突然失心疯惹乱子。
栗海棠端坐于椅里,双手叠放于膝上,一本正经地训教起来。
“你们别怪杨嫫嫫和李嫫嫫严格,实在那位重伤的嫫嫫于我太重要,故而你们看在我的情面上莫要心生芥蒂,往后与二位嫫嫫仍如以前那般亲近才好。”
“大姑娘放心,奴婢们不敢心存芥蒂。二位嫫嫫昔日对奴婢们多有照拂,奴婢们深感五内、从未忘怀。”
老婆子和丫鬟们齐声答话,不论真心假意总让人听着舒服些。
栗海棠满意地点头,又说:“我搬进奁匣阁的日子尚短,与各位嫫嫫和姐姐们不算熟络。可各位嫫嫫和姐姐险些因我而失掉性命,在此……我拜谢各位能重新回来奁匣阁。”
说着站起来,向众人行个福礼,吓得老婆子和丫鬟们齐齐跪下,哽咽高声道:“奴婢不敢受大姑娘如此大礼,大姑娘快快请起。”
杨嫫嫫含泪上前扶起栗海棠,将她送回椅子里坐好,对跪满院的老婆子和丫鬟们道:“各位老姐姐和丫头们都起来吧,大姑娘是真正怜惜咱们的人,遇到这般慈善的小主子是咱们的幸事。”
“杨姐姐说得对,大姑娘慈善是奴婢们的三生之幸。”那老嫫嫫感激万分,提袖拭泪,由旁边的小丫鬟扶起。
栗海棠递给杨嫫嫫一个眼色,杨嫫嫫会意地默默点头。
“各位嫫嫫,各位姐姐,你们今日所受屈辱,明日我定会全力讨伐回来。在此之前,我们如同逆水行舟,时时都要提防小人的阴谋诡计。所以,我在此请各位谨守奁匣阁规矩,断了与外界的往来。如若有居心不良者,我定严惩!”
“大姑娘放心,我们既然是奁匣阁的人,对大姑娘忠心不二。”那老婆子声音洪亮,一脸忠孝正气。
老婆子和丫鬟们也纷纷效仿老婆子表明自己的忠心。
栗海棠长长舒口气,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渡过此次危机,未来不知道还有多少艰难险阻等着她呢。
“夜深了,你们各自回去歇息吧。今日奁匣阁走失人口之事万不可私下议论,以防隔墙有耳传扬出来惹来杀身之祸。若有人想起什么,只管来找杨嫫嫫和李嫫嫫商量,切不可自作主张、任性妄为。有功有过,赏罚分明,即便杨嫫嫫和李嫫嫫犯错,我也会加倍惩治。你们都记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