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海棠让杨嫫嫫先把金香囊收好,为她拿来一件素雅的薄棉褙子穿好。
“给栗大姑娘请安。”
乌银铃屈身行礼。
“栗大姑娘。”
莫妘秀亦行了福礼,但她脸色却不如乌银铃那般平静。见卧房里只有杨嫫嫫一个奴婢,连忙上前握住栗海棠的手,焦急道:“栗大姑娘快领着人去东跨院搜查,栗云桦和莫妍秀回到各自房中忙着把藏好的东西收拾出来,定是想暗中消毁的。”
栗海棠安抚地拍拍腕上的手,笑言:“妘秀姐姐别怕,她们要藏要毁都不必担忧。这些人以为我年纪小又没个靠山,故而肆无忌惮。我先由着她们闹腾,等正事办完再来好好地惩治惩治她们。”
“栗大姑娘,什么事情比性命还重要呀?你一日三餐、茶水小食皆由后厨院送来,哪个黑心的不要命往里放毒,你有几条命陪着她们闹腾的?”
莫妘秀实在不明白四面楚歌之危,栗海棠竟没有半点惧意。
“妘秀姐姐,过了今晚吧。”
栗海棠感激莫妘秀是真的担心她,但莫家和乌家也在奁匣阁里安排了暗子,她必须防着些。正如诸葛弈所说,栗君珅和莫晟桓之所以不想参与进来,也因为他们未来会借助暗子来掌控奁匣阁。她成为奁匣阁主人不过短短五年时间,于他们的一生而言犹于烟花乍现。
哄走莫妘秀和乌银铃,已到了黄昏申时三刻。
宴请贵宾的东花厅里烛火通明,精致菜肴摆满十几张桌子,弥香醇厚的玉兰酿,从燕峡镇远香斋快马送来的精致点心,还有摆满室的白玉兰花含露绽放。
诸葛弈领着十几个男子大步而入,早有李嫫嫫领着十个长相标致的小丫鬟侍奉在侧,为男宾贵们添酒布菜。
“师父,我来敬各位大哥哥一杯酒。”
栗海棠从主屋与东华厅相连的小拱门款款走来,一席黑袄裙连手指都藏在袖子里,头戴黑帷帽遮面。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但想到这些人是诸葛弈请来帮忙的,身为主人总该表达敬意才是。
诸葛弈上前来牵着她的小手,高举酒杯向在座的十几个男人,“来,我代奉先女向各位敬酒,请!”
“多谢奉先女!多谢画师先生!”
十几个男人齐举杯,声音大得震耳欲聋,连东、西跨院里偷听的姑娘们都吓得捂住耳朵、逃回屋子去。
栗海棠也被吓得全身僵硬,幸而有诸葛弈牵着她的小手,不然……肯定会瘫在地上起不来。
诸葛弈唤来杨嫫嫫陪栗海棠回去歇息,又叮嘱她乖乖呆在卧房,今晚的事情只管交给他和这些男人们来处置。
栗海棠行过万福礼,再次表达对十几个男人的帮助,才由杨嫫嫫陪着回去二楼的卧房等消息。
夜宴至午夜子时方罢,十几个男人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一个个勾肩搭走出东花厅,往院子的青石地上横七竖八的躺倒,嘴巴不停地唠叨着八大家族的姑娘们多么娇美动人、多么令他们神魂颠倒。
污言乱语一通,东、西跨院里的姑娘们羞愤地跑到院子里,怒瞪高院墙,恨不得拿刀冲过去砍了这些醉鬼。
“奉先女竟敢收留一群野男人在奁匣阁醉酒,任由他们口出污言欺辱咱们,这恶气怎能咽下。”一个姑娘羞恨地含泪控诉,以帕掩面哭着逃回屋去。
同住东跨院里的姑娘们目光纷纷看向栗云桦和莫妍秀,平日这两人最喜欢与栗海棠为敌,今晚遇到如此好的把柄怎么不大作文章呢?
莫妍秀冷嗤,一手抓着两脚间的铁链子,一手叉腰扭着臀慢悠悠走回自己居住的厢房去。
“莫三姑娘,你不管管吗?”
“我身子乏了,有心无力呀。”
莫妍秀懒洋洋地关上门。漆黑的小屋子里,她的额头抵在门板上阴恻恻的笑了。她不管?才奇怪呢。这么好的把柄握在手里,不趁机搞些事情来激怒各氏族的族人们,如何平安脱身离开这困牢般的鬼地方。
院子里的众姑娘们回头看向栗云桦,既然莫三姑娘不管,那栗二姑娘会管管吧,毕竟奉先女是栗氏族的人。
栗云桦轻哼,拖踏着控制双脚间的铁链子走回自己的屋子。她来奁匣阁是给姐姐报仇的,现在弄成这副鬼样子如何逃回家去告状?丢死个人了。至于奁匣阁院子里的那群醉鬼,她才懒得管呢。
“你们谁爱去告密就去吧,我可没兴趣管她的事情。”栗云桦表明立场,她不屑管,因为今日发生的事情太诡异,这也许是个诱他们上钩的阴谋。
西厢房的门被关上,院子里的姑娘们互相瞧瞧,谁也没有胆子去管奁匣阁的事情。不知谁说了一句“睡觉去”,姑娘们默契地各自回屋歇息。
漆黑夜空如泼墨般,几朵云被染成淡淡的灰色飘浮在空中,时而遮住半个月脸、时而掩藏闪烁的星辰。春的夜风极柔地吹在脸上如羽毛拂过。
奁匣阁院子里清清静静的,在檐廊下摆两张美人榻,小方几上摆三盘烤制酥香的芝麻饼,饼馅是刘厨娘精心调制的青杏蜜饯。
栗海棠和诸葛弈各躺一张美人榻,欣赏夜空圆月如镜、星辰满天的美景。
“师父,那些人是从哪里找来的?”
“花间楼主。”
诸葛弈放下酒杯,看到一道黑影从东跨院的大梧桐树冠里闪出,稳稳落在石阶下。他淡淡一笑,亲自侄一杯酒递过去。
“如何?”
接过酒杯一仰而尽,男人神色清明地说:“院子里的三十个老婆子皆无动静,反而有两个小丫鬟行踪可疑。”
“哦?”诸葛弈放下酒杯,“抓到无心院去吧。”
“不,先留着她们。”栗海棠在男人起身准备去抓人时果断阻拦,她抓过诸葛弈的手,在掌心写下两个字。
诸葛弈温和一笑,赞道:“妙计!”
第134章 风波骤起
十几个男人在漆黑的夜色中忙碌到拂晓时分才悄无声息地离开奁匣阁,除了西跨院厢房里被囚禁的典古晶睡得安稳,其余各府的姑娘们整夜未眠,终于熬到拂晓时分才见到来收拾床铺的丫鬟们。
莫妍秀颐指气使地指挥着收拾床铺的丫鬟把她夜里揉成一团的锦被拿出去丢了,她讨厌锦被的棉絮成团鼓起的样子。
丫鬟谨慎地抱着被子悄悄退出去,送去后院一隅的浣洗小院交给管事的老婆子,再换来一床新锦被抱回东跨院莫妍秀的房间。
东、西跨院里嫌弃枕头、被子、褥子等等的姑娘们一个比一个难伺候,把收拾床铺的小丫鬟们指挥得团团转。若非她们忌惮身处在奁匣阁里不能留把柄给栗海棠,她们早就亲自动手打骂发泄连日来积怨的怒火。
与怨气弥漫的东、西跨院不同,正院里安静得春风吹拂玉兰花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栗海棠换了身轻便的常服,端着一碗清粥站在屋檐廊下吃着,时不时回头瞟一眼墙上的时辰钟。
“大姑娘,莫大姑娘和乌姑娘来了。”
“这大清早的,她们不在后院用早膳,急慌慌跑来作甚?难道又要劝我防备着两跨院里的人?”栗海棠从李嫫嫫托在手里的小瓷碟里夹几根酱咸菜,配着粳米白粥吃得美。拿着筷子敲打碗沿儿,对李嫫嫫说:“刘厨娘腌的酱咸菜真真有味儿,我娘活着的时候每年也会腌一缸咸菜,虽然味道很好,却没有刘厨娘这酱香的咸菜有味儿。”
李嫫嫫笑说:“真真是亲姐弟俩。刚才我送了两碟给无心院送去,虎儿也是这般夸讲的,连画师先生也称赞不错。我回来与刘厨娘说了,把她乐得合不拢嘴呢。”
“刘厨娘的厨艺比宫里的御厨还好呢。”栗海棠也不吝赞美,又夹两根酱咸菜混到粥里香喷喷地扒着吃完,粉舌舔舔嘴巴,意犹未尽说:“今晚还吃这个。”
“成啊。”
李嫫嫫接过空碗,瞥见西边连接后院的抄手游廊下急步走来二人,正是莫妘秀和乌银铃。见她们神色慌张,边走边警戒地打量四周,似乎……
“栗大姑娘,快,快随我们来。”
莫妘秀拉住栗海棠的手便往来时的路返回去。
乌银铃也在海棠的背后推着走,说:“快走,不然来不及啦。”
“不用急。”
栗海棠笑眯眯地安抚她们,不用问也猜到她们急慌慌跑来,又急慌慌拉着她去后院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