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哥哥又在显摆才华,铁蛋也不愿落下风:“那夫子哥哥,我也要赠你一句‘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姒槿低着头从简之的院中仓皇跑出,她只觉得心里好乱,想要赶紧寻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好静一静想一想。
只顾着低头跑,姒槿一时没注意,在自家门口撞上了一人。
捂着被撞疼的额头后退几步,姒槿抬起头来看向撞上的人。那人一身华贵锦袍,也正看向她,眸子里多是打量。
“抱歉……”姒槿没有心情再与旁人多说什么,低声道了歉,便进了家门。
丫蛋已不在院中,想必应该已经回了家,姒槿叹了口气,没有搭理打着哈欠从房中走出来的姜陵,径直向自己房间走去。
姜陵不喜欢小孩儿,傍晚见三个小孩子来到院中便自己默默地躲进了房中,直到小孩们都离开,他才出门打算溜达溜达,只是一出门就见姒槿神色沉沉地进门。
“姒槿,你怎么了?”姜陵将姒槿拦下,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事,我累了。”姒槿说罢,绕过姜陵,向里间走去。
看着姒槿离开的背影,姜陵袖下双拳紧了紧,又无力的松开。心底那颗种子已生根发芽,他不想一直与她这般。她给他的感觉,实在太过遥远,哪怕她现在还在他的眼前,他也时时担心哪一天她会跟着别人离开。
想他姜陵含着金勺子长大,十八年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却栽在一个女人的手里,他甚至连自己的心意都不敢表现出来。
无力的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姜陵看着尚未黑透的天空暗暗地想,如若今天晚上能看得见月亮,那他就去与姒槿表明心意,以后他们两人双宿双飞,他再也不会管什么家族荣耀,江山权势。
如果今晚月亮不出来,那就等等明天再看。
姜陵坐在院子里等了一柱香的时间,等到暮色四合,等到秋风渐起,等到冰凉的秋雨,最后也没等来他想看的月亮。
叹了口气,姜陵从石凳上起身,望了一眼姒槿房间的方向,油灯已灭,人应该也进入了么梦乡。
应该入梦乡的人其实并未睡着,姒槿已脱了衣裳,只身着单薄的中衣倚在床榻之上。她安静地坐着,手心中握着的是一直挂在她颈上的那颗玉坠子。
房中未点蜡烛,漆黑一片,姒槿看不清玉坠上的花纹,却能够用拇指摩挲感觉出来。那玉坠上简单的一花一叶似早已刻入她的记忆里,自她失忆起,唯一能证明她曾有过去的便是这颗玉坠。
她曾经无数次回忆,这块玉坠对她来说是何意义,只是她从未得到答案,所有的记忆都被蒙上一层厚厚的迷雾。
她本已经无望再记起来,可今日她却偏偏在简之那里看到了那块玉佩。同样的质地,同样的花纹。
她恍然记起她应该曾在梦里见到过他,她可以确定是他。她看不清梦中之人的容貌,却清晰地记得他每一个温和的笑意。若是之前,她只会当做是一场虚幻的梦境,可时至今日,她却怀疑,那些都是她朦胧的记忆。
“简之……”姒槿轻启朱唇唤出他的名字,她拼命想要记起!
他说“那玉坠我已赠与心爱之人……”
她看见他温和的神色之下那掩不住的伤感。
额上已渗出薄薄的一层细汗,太阳穴处传来针扎般的疼痛,姒槿眸中渗出眼泪来,她还是记不得,她记不清,也分不清究竟什么才是真,什么才是假。
曲起双膝,姒槿将脸埋进膝盖处,无声哭泣。
哭得累了,意识渐渐模糊,似乎置身梦境,似又不是,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马车轱辘沉重的声音骤停,她看见自己下了马车,在朱红色的墙边站定。朱红色的高墙似有些年份,墙面已有些龟裂,有几簇爬山虎附在墙面,与那朱红色的墙壁交相辉映。
她面前不远处站着一个华服白衣男子,他一席月白色长袍衣袂飘飘,肩上的披风在风中轻荡,一头长发随着清风轻轻浮动。
她一如往昔看不起他的面容,她看不清他的的眉毛,看不清他的眼睛,看不清他的鼻梁,却能看清他唇边衔挂的饱含宠溺与温柔的笑意。
他向她伸出手,递来一颗玉坠,她犹豫片刻,伸手接过。
她回到马车之上,侧头掀开窗帘,看他离她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低头摩挲着手中的玉坠,姒槿心中猛地一惊,这不就是她的玉坠吗?
猛地睁开双眼,姒槿发现天色已经有了朦胧的亮意。
窗外小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下,姒槿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脖颈,又是梦啊……
第51章 身份
昨夜一场西风卷秋雨, 使得院中榕树落了不少叶子。一场秋雨一场寒,姒槿出门时明显的感受到来自秋日的凉意。
回屋多穿了一件衣裳, 姒槿这才出门。
今日主要是要去集市上买些柴米油盐回来, 顺带她还要买些红枣, 回来磨碎了做枣糕。从玉安巷到市集的道路虽不近, 走了许多次她也熟悉了,辰时从家中出发,巳时便到了市集。
颍州县的市集上依旧热闹, 沿路边有许多商铺与小摊, 还有搭着棚子的小茶馆。
这种小茶馆最是老百姓喜爱聚集之所, 因为这里总有些说书人讲述种种天马行空的神话传说或者宫廷秘事,再不济也还有好事之人谈论坊间八卦传闻。
姒槿对这些没有什么兴趣,她只是从旁路过, 却一不小心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你们可知道,半月前隔壁凤州县那县令之子君兴邦纳妾,入洞房后才发现他那新娘子竟是个男人哈哈哈哈……”
今日小茶棚依旧像往常那般热闹, 有人开了一头,吸引了众人兴趣。
“这是何时的事?快快细细道来!”听客了兴致,搬着凳子纷纷凑到讲话之人身边。
“听我与你们细说。”最先开口说话的那人喝了一大口茶, 润了润嗓子,继续道, “此事还得从两个月之前说起。凤州县那县令之子君兴邦是个好色之徒,见到美人眼睛便直了,家中早早就有十几房小妾。”
“这君兴邦我知晓, 他那好色‘远近闻名’,听说第十三房那小妾还是强抢的良家妇女,不知这次倒霉的是哪家姑娘?”
“这次倒霉被他看上的是凤州赵家的大小姐赵飞双,就是凤州那个商户赵家。可这赵大小姐早早便有了心上人,心上人便是赵大小姐的表哥。赵大小姐与她的表哥早就定下终身,只等表哥来年省试高中,他们两家便会为二人操办婚事,届时也是一桩美事。偏偏这时这个君兴邦来横插一脚,非要纳赵大小姐为妾。”
“哦?那为何君兴邦洞房中的那人会是个男人?”
“此事的转折就在此处。”说话人又饮一口热茶,他的话就卡在此处,看了一眼眼前探着头听八卦的众人,用手指关节敲了敲身前放置的空碗。
众人一看他这动作,纷纷掏出一两个银钱丢进碗中。
说话人这才心满意足地继续讲道:“赵家夫人是个疼女儿的,女儿回来一哭二闹三上吊,赵夫人也舍不得,只好另外出主意,退了这门亲事。可君家毕竟是官家,不说君兴邦他老子是凤州县县令,再往上你可知君兴邦他的大伯父是谁?”
听八卦的众人互相对视几眼,一同摇了摇头。
说话人的再次敲了敲身前的空碗。
众人有些不满,可已经被吊起了兴趣,只好再次掏钱。
将得来的银钱收入囊中,说话人才继续道:“你们要不要猜一猜,看谁猜对了……”说话人抬了抬自己的钱袋继续道,“这些钱就归谁。”
众人一听,眼睛一亮,纷纷猜测起来。
“难不成这君家跟西洲官府有些关系?”
“这西洲知州也不姓君啊。”
“等等,我倒是知道一个!西洲知州虽不姓君,但是前几日新上任的淮南路诸州水陆转运使却是姓君,难不成他们有什么关系?”
“差不许多差不许多。”说话人点了点头,“你们猜不到,我来给你们细讲。这新上任的转运使的确与凤州君家有些关系,按辈分来讲,这位新官上任的转运使还得称呼凤州县知县为‘二叔’。”
众人一阵唏嘘,这转运使可是京城外派的正三品官员,这君家果真不简单。
说话的人见众听客面上无一不震惊,很是满意,可他的话还未说完,又继续道:“若你们以为君家就这点关系那就大错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