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姣走进去,就见沈沐阳只着中衣在屋内练步法,一旁提着食盒的小黄门欲哭无泪地劝,却半点法子也没有。
“沈姑娘。”小黄门哀哀叫了一声。
沈姣冲他点了点头,摸了摸桌上的碗碟,见尚有余温便道:“劳烦公公了。我在这儿守着就成了,您去忙别的吧。”
小黄门如蒙大赦般离去,可沈沐阳却没有半分停下用饭的意思。
“武艺不是一天就能精进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沈姣将碗碟向着沈沐阳推了推,“坐下吃饭。”
沈沐阳收了架势,恹恹地坐下,可拿起筷子不过片刻便又重重落下。
“怎么了,是饭菜不合胃口吗?”沈姣明知故问。
沈沐阳胸口一阵酸涩,杂院的饭菜他都吃得下去,修竹院的饭菜怎么会不合胃口?
可一想到这样的饭菜是怎样来的,他又是怎样被从鬼门关上拉回来的,他哪里还吃得下一口?
沈姣明白他在自责什么,还记得她十岁的时候非要爬树,结果不小心摔破了膝盖,七岁的沈沐阳就自责的一天都没吃下饭。
她至今都还记得,小奶包一样的沈沐阳一边抽噎一边抹眼泪,含含糊糊道:“都怪阿阳没有看好姐姐,阿阳没用,呜呜呜。”
虽然他现在已经是个半大的少年郎了,可这样的心性仍旧是没变的。
尤其是这世上只剩他们二人血脉相连之后。
他比任何人都痛恨自己武艺不精,不但没能保护好她,反而成了她的软肋。
沈姣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宽慰道:“阿阳,现在阿姐和你不都还好好的吗?这不正是爹娘想看到的吗?”
“可是——他能因着你一夜承宠救下我们的命,他日也会因为旁人的姿容弃你于不顾,更何况再往后东宫中的女人只会越来越多。阿姐,这些你都清楚吗?”沈沐阳眼底掩不住的焦急泛出来。
他很怕姐姐被太子短暂的示好所迷惑,最后落得伤情伤心的结局。
比起在东宫这样的地方做一个没有名分的玩物,他当然更希望自己姐姐能觅得如意郎君安稳一生。
沈姣眼前闪过裴谨米白色的衣角和方才那张含着笑意的脸庞。
终是轻垂了抚着沈沐阳头发的手,道:“殿下于我,会是恩人、是主子。”
却绝不会是夫君。
他需要一个话不多可以随时宠幸的女婢侍奉再侧,避免两院争宠不休;而她需要的是讨他欢心送弟弟出去。
说得更难听些,她与他之间是利合而聚,利尽而散,何来心意可谈。
沈姣紧了紧沈沐阳的手,像是安慰自己一般道:“阿阳,你放心,我们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离开这里出去过安稳日子的。”
然而屋外,不知道待了多久的那片米白色衣角,窦然就隐在草丛中,再看不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端朝皇室朋友圈
裴谨:夫人不喜欢孤,还想跑路,怎么办,在线等,急!
陆方砚:该!
林渺渺:呵呵,本宫还没死!
魏绵:99999999999999999(只要别来烦我,你们爱干啥干啥)
皇帝:我儿开窍了????
赵应:错了陛下,殿下那是铁树开花。
夫子:殿下乃当朝储君,若要留一个姑娘在身边,那自然是要靠——
裴谨(恍然大悟):加倍对她好!
夫子:臣……不是这个意思来着
第14章 妒忌
打从沈沐阳院中出来,沈姣便一眼瞧见了候在门口的挽青。
“怎么在这儿?”沈姣走上前去问道。
挽青福了福身,接着道:“方才赵公公来了一趟,说是上次挪院的时候匆忙,又不好自行动了姑娘的东西,所以叫奴婢陪着姑娘回一趟浣衣房,把贴身物件收拾回来。”
先前几日沈姣在病中,不宜下地出门,也就把浣衣房的事情撂在了一边。
如今身子好全了,倒是想起那日身体不支昏厥,都来不及同青昭、苏蓉雪话别一二。
此外,魏绵赏她的那些东西,还大半都在浣衣房里放着。将来若要筹谋脱离东宫,这些都是少不得的。
“上次医者给的玉兰膏,咱们屋中可还有些?”
沈姣看着自己被养得好多了的指节,想到青昭、苏蓉雪还在辛苦浣衣便道:“取一些给我带上吧。”
两人脚程也快,不多时就到了浣衣房。
浣衣房新上任的嬷嬷忙得脚不沾地,还是出来见了个礼,态度恭敬得不像话。
“嬷嬷客气了。我想找青昭和苏姐姐说会子话,不知道方不方便?”
新嬷嬷啧了一声:“沈姑娘,实在不巧。两个丫头方才出去送衣裳,只怕这一时半会儿回来不得……”
她和挽青虽是得了授意来收拾东西,可是也不能久留,今天是无法当面和她们告别了。
沈姣略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睑:“既是这样,有劳嬷嬷告诉她们一声,我过两日再来看她们。”
“挽青姑娘提前找人打过招呼了,姑娘只管放心地去收拾东西就是。”嬷嬷说完,便重又回了屋子里。
沈姣带着挽青走到寝房内,果然见四处无人,心下正疑惑,就听挽青解释道:“殿下知道姑娘怕吵,便叫奴婢把人暂且请出去,免得搅扰了姑娘收拾东西。待姑娘走了,她们便会回来的。”
等收拾好了东西,沈姣将分成两份的银两、首饰还有带来的玉兰膏分别塞进青昭和苏蓉雪的枕头下,才恋恋不舍的合了门,同挽青一起回了修竹院。
且说沈姣离开浣衣房后,原本被赶出去的浣衣房女婢们才回到自己房间。
送衣服回来的苏蓉雪看着沈姣已经空荡荡的床榻,不知不觉就咬紧了牙。
沈姣,沈姣又是沈姣!
她的人生路上为什么总是多出个沈姣来碍事?
若不是沈姣,得魏氏赏识的人就会是她,现在得太子青睐被调去修竹院的也会是她。
她正兀自想的出神时,青昭突然不轻不重地叫了一声。
她冷淡地投去视线,青昭有些不好意思地凑近她道:“苏姐姐,快摸摸你枕头下边。沈姐姐走前给我们留了东西。”
苏蓉雪闻言伸手去摸了摸枕头下面,果然摸出一些银两、首饰还有那盒玉兰膏。
她厌恶地甩开手,冷冷看着那些东西,心中怒气更甚。
以为留些东西施舍,她便会轻易原谅她夺走的一切吗?
不可能,绝不可能!
想罢,她将银子揣在身上抬腿便走。
“苏姐姐,你做什么去?”
青昭的声音在后头响起,但苏蓉雪第一次没有用往常那副温婉面孔回应她,而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太子妃失了管事权,此刻对浣衣房的禁出令也在魏绵的示意下解除了。
新上任的浣衣房管事嬷嬷忙得脚不沾地,对苏蓉雪要无故出去这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苏蓉雪绕过园子,转过长廊终是停在了此刻大门紧闭的怀渺院前。
林渺渺正在屋里来回踱步,想着怎么才能把消息送进宫给姑姑,就听女婢来报:“禀娘娘,浣衣房苏蓉雪求见。”
“现在什么人求见本宫都值得来通报一声了?一个浣衣房的女婢能有什么事重要的过本宫想法子?去,打发掉。”林渺渺面色不悦起来。
若非她现在被处境所困,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就很该拉进来教训一番。
那女婢颤颤巍巍地接着道:“禀娘娘,她说她能为娘娘解除困境。”
敏竹适时在旁提醒她道:“主子,苏蓉雪就是上次打听太子行踪的那个罪奴。”
“呵。”林渺渺轻蔑地点了点头,“原来是她。那就叫进来吧,看看她能有什么好法子。”
苏蓉雪跟随着领路女婢穿过层层帐幔,最终跪伏在了林渺渺面前。
林渺渺今日穿着的正是一件正红色的宫装,自裙子腰身起接连用金线正反两面绣出牡丹花样,很是雍容华贵。
她慢慢踱到苏蓉雪身前,仍旧用纤长的护甲轻轻挑起苏蓉雪的下巴。
微垂着眉眼问:“你说你有办法解本宫的困境?”
苏蓉雪不动声色地向后挪了挪,避开林渺渺锋利的护甲叩头道:“禀娘娘,奴婢确实有办法。”
“那就说来听听吧。”林渺渺收回自己的护甲,仪态万千地坐在铜镜前那张梨花木的凳子上。
苏蓉雪用额头抵住地上铺着的雪狐皮,缓缓道:“奴婢可替娘娘将消息传入宫闱,请荣妃娘娘庇护您。但奴婢有个小小的请求,还望娘娘允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