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头颅而下,分为挖眼,剜心,夺魂三刑。对应总部酆都地狱中,监天、律令、玄都三狱。献王依此找来受尽极刑的三世拼作影骨昭示自己已经三世轮回受地狱苦厄,这才能有说服力地得道成仙。”
陈玉楼一番语罢指尖在空中向上虚虚一指。
鹧鸪哨举目向上心领神会,指尖飞虎爪一闪便正好稳稳挂去洞口。
献王真骨便应当在头顶与这影骨正对之处了。
陈玉楼听见他这一番有了珠子不要兄弟的动静心头一阵无名火。
“走吧。”
鹧鸪哨甩完飞虎爪的功夫一个停顿,回身便向他伸出手。
“好嘞。”陈玉楼心间无名大火瞬间熄灭,口中答应地半个磕绊都没打,临走又转头跟花玛拐嘱咐,“石棺是带不出去了,那副黄金骨能卸了卸卸,打包带走。”
“是。”花玛拐拱手低低应一声垂目找脚。
自家总把头狼倒是套着了,舍了自己套着的。
“陈兄可信那些六道轮回转世成仙之说?”
陈玉楼被攀崖虎扯着沿绳索向上走,突然听头顶鹧鸪哨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我乱年生在卸岭,打出来见的人都靠手中枪杆子说话。强则可号令天下,弱便遭众叛亲离。湘阴城外饿殍我陈府的财力都救济不过来。人间已如地狱,你又要我如何信得道家三世而成仙的美谈?”
“可只活一世,够么?”
鹧鸪哨手中顿了一下,继续追问。
他想要相信六道轮回三生转世,不为别的,只是不甘心,因为四十岁太短。
从陈玉楼的位置传来两声轻笑,答案紧随那轻笑声而来。
“自然不够。可如果光想着之后那两世,连自己现下这一世都没过地快意,不是更可惜?”
鹧鸪哨闻言心间忽有一动,也跟着那言语间笑意扯起唇角笑了笑。
“说的也是。”
他幼时在绿林中长大,日日听豪侠英雄上马杀敌下马饮酒的故事好不痛快,只是年少快意恩仇不知岁月如梭,还觉得四十岁已经足够活一场。直到二十多年转瞬即逝,方才骤然觉出一生太短,尚不够他找到雮尘珠,又哪来时间照自己意愿而活。
人早晚有一死。倒不如像陈兄所说,不去想今后如何,有一刻是一刻,现下便活得再快意些。
哨楼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被攀崖虎扯去墓室里立刻仰头上观。
奈何手电可照的距离有限,瞧不见是否有洞口,却只能瞧见云里雾里好似有片与玄宫外墙类似的花白石英。
攀崖虎见他二位匆匆忙忙一上来便仰着头,自己不明所以下意识便也跟着仰头上观,可瞧地脖颈生疼眼角发酸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只得开口。
“二位魁首,这上面难道还有宝贝?”
雮尘珠近在咫尺,鹧鸪哨忙着固定向上攀爬的钻天索根本没空应对,只陈玉楼在一旁阴影里袖着手淡淡道:“何止宝贝,那可是找了千年都找不到的神物。”
第41章 登上天椁
阴风四起。
墓里仍是副暗不可视的模样,只能在一片浑浊的灰尘中朦朦胧胧看见那一片一片发着些微荧光的白色石英岩。
鹧鸪哨凭借飞虎爪上去墓室屋顶的铜梁上才确实影影绰绰看见被零散摆放着塞在一起的墓砖缝隙内透着些与外墙白色石英相同的暗淡荧光。
待到陈玉楼张罗着卸岭众人烧掉剩下两个棺椁绝了后患,架起长梯向上攀爬时,鹧鸪哨已经将那以墓砖堵着的洞口仔仔细细清了出来,露出个黑逡逡的橄榄形洞口。
鹧鸪哨自己先一纵身入了洞。
那洞的格局与外面水潭的漏斗地势有几分相似,直径不到五丈,洞中灰尘明显比下面墓室中少,只靠手电光便可以勉强照亮。可那洞向上还有十几丈高,除却能看到在岩壁之上有个供人盘旋而上的坡道之外,其他便早都超出了手电与火把能照亮的范围,黑漆漆的一片混沌。
“这上面怎么还有洞啊?”
攀崖虎与花玛拐一同跟在陈玉楼身后,不懂就问。
他一路跟他们掘墓倒斗打毒虫已经长了不少见识,又见纵然是张佩金对陈玉楼也要敬重几分,俗话讲爱屋及乌,在他这儿也算是敬屋及乌。他对自家大帅的敬爱之情起了裙带效应,现下连带着陈玉楼和花玛拐都都一道敬重起来。
陈玉楼被他冷不丁问得一愣。
“那可不是,我看这洞里装的十有八九就是献王老儿了。”花玛拐见自家总把头被问得楞了个神儿立刻心领神会地给垫个话,心说大家都是头一遭进献王老巢,谁能真正知道布局到底如何啊,“——总把头,您说是么?”
陈玉楼一颗心全挂在已经上去洞顶的鹧鸪哨身上,也懒得去解释什么道家三界三清天地人,便只有一搭没一搭地点了点头。
攀崖虎甫一入那洞口便张口骂了娘。
“献王他奶奶的是不是想上天想疯了?!”
陈玉楼被他情郁于中骤然爆发地一骂硬是给骂地笑出了声。
“一路以来该见的都见过了,兄弟这会儿才想起来骂可还行?”
攀崖虎搔了搔脑袋,略带羞赫地有一说一:“之前咱都是在心里骂的,这不是一下没管住嘴……”
及至大家都上到洞顶,二十几人手电与火把并用,才算是将那洞穴中的样子照了个真真切切。
这个洞里的规制与汉代王陵形制半点关系都没有。甚至不废一砖一瓦一石一木,全都是跟那砖墓室外墙一样的白色石英。
及至上了坡道走进细观,竟更觉出浑然天成,连石英岩之间的接缝处都找不出来。
陈玉楼指尖仔仔细细摸索一通,自己心下便犯起嘀咕。
中原自商以来遍有以石铸城的技艺,可就算是到了汉代,也并不能做到浑然天成。
难道滇国早在献王那时凿石的技艺便能精纯如此?
环壁四周皆是大型彩色壁画,兼并汉代风韵与夷人色彩,其上内容以道家仙风道骨为主,更添不少王者之风。近观更觉布局紧凑,用意深远。
画中人物皆是怒目天神,与常人比例相等,又以三层水晶做眼,皆是个负手下视的模样,在手电与火光照耀下流光溢彩,仿若目光随众人而动。
鹧鸪哨顾不上那许多精彩纷呈的壁画内容,只急匆匆边走边看,见着一只眼便要仔细端详一番。
陈玉楼光听鹧鸪哨时急时缓的脚步便知他心中急切,只不动声色先交代身侧众人一路都将那壁画上嵌的水晶宝石一个不落地尽数抠下来,继而转身紧走两步,指尖落在鹧鸪哨肩头淡淡道:“走吧,这种沿崖壁而建的悬空栈道上还得兄弟为我开路才行。”
鹧鸪哨纵然没有他听声之才,倒也算得上耳聪目明。方才陈玉楼那一番交代早都落去了他耳中与眼底。
这些壁画上镶嵌的虽是实打实的水晶石,但却并非那些林那些玲珑剔透的极品,其价值连方才那个被他们大卸八块的黄金骨都比不上。
陈玉楼此举更多是让他安心。
鹧鸪哨握了握自己肩头那只手:“多谢陈兄。”
陈玉楼装作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仍要接话逗他:“不知何谢之有?”
鹧鸪哨被他逗得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难道要说谢陈兄为我挖了一百多个眼珠子?
陈玉楼诡计得逞般勾了勾唇角。
哨楼二人径自向前,可苦了身后这群以花玛拐为首边走边拼了老命挖眼珠的。
本着总把头既来之便倒空的原则,花玛拐这边正挖地起劲,转头就看见攀崖虎偷摸给自己兜里塞了一个又一个。
“哎哎哎——小心点,中饱私囊可别被别人瞧见了。”
攀崖虎毕竟是张佩金的亲信,跟他们一路刀光剑影至此,下潭探墓之际又救他一命,此刻花玛拐本也只是象征性一碰低声提醒他别让其他卸岭的看到。
没想到攀崖虎突然间严肃起来。
“这都是要给大帅的,算不得中饱私囊。”
花玛拐一时语塞,整顿精神又低声道:“你自己不拿一个?”
攀崖虎感到莫名:“那不是才叫中饱私囊?”
花玛拐无语,觉得这人大概真是一根筋到教都教不会,只得点头结束对话,转头间正瞧见托马斯也有样学样给自己兜里塞了一颗。
“还不自觉交出来,”花玛拐挑挑眉稍,冲托马斯摊手一笑,“我可告诉总把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