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癞蛤蟆个头是不是也太大了?!”
张佩金眼看着就要掏出一路背着的麦德森冲水面来上一梭子,掏枪中途被陈玉楼死死拦下来。
“你不要命了!”陈玉楼低声断喝,“舌头断然不是这些癞蛤蟆身上最厉害的玩意儿,你看没看到那些疙疙瘩瘩密密麻麻的毒腺!你一梭子扫过去他们放出毒腺才真是玩儿完。”
“不是有面具吗!”
陈玉楼紧紧贴在石柱上,握着张佩金要掏枪的手下加力说什么都不放。
“面具罩着脸,能罩住你其他地方吗!万一被喷出来的玩意儿溅到,别说穿着衣服了,你就是穿着锁子甲都要丢半条命!”
张佩金听他一眼讪讪收手,看两眼自己已经被握出红印的手腕心下奇怪,这卸岭总把头是武艺不错,也有些轻功的底子,却看不出竟有如此力气。
花玛拐此刻一颗心根本不在身下的水面上,一双眼紧紧拴在邬罗卖身上,单手紧扶他肩头生怕受伤后一时心神不稳摔去水里喂了蛤蟆。
邬罗卖脚腕刚开始只觉剧痛,现在却逐渐一跳一跳奇痒难耐,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已经劈里啪啦不停往下落。
“总把头!邬罗卖好像不太行了!”花玛拐只觉得扶着邬罗卖肩头的手越来越吃力,也再顾不得其他,只得先行求助。
水面上一片嘈杂,陈玉楼只能从花玛拐声音来处辨得方位,却不知究竟在何处,心下焦躁中听得身侧布料“簌啦”一响,鹧鸪哨身形一抟足尖发力陡然间凌空跃起。
河面巨蟾吃蠓蚊已经上瘾,此刻倏然见了更有油水的吃食一条条红舌当即争相卷来。
鹧鸪哨凌空侧身躲过红舌左冲右突,下落之际单臂一伸挂住条石树枝杈下盘绷直倏然向上一提连带整个人向上一个筋斗稳稳落在花玛拐身侧,弹指瞬间手中钻天索已经结成套结将邬罗卖紧紧缚在身后。
他眼角扫过处稍大些的平整石台,纵身跃起先落去巨大石柱背靠着躲过四五条红舌袭击,趁巨蟾收舌瞬间脚下已经蓄力使招飞燕抄水,三个连跳上身竖直转个圈,再向下探足已经背着邬罗卖稳稳落在了石台上。
“嘿,漂亮!”
张佩金见鹧鸪哨这一套身法行云流水又身轻如燕纵然身缚邬罗卖仍是点地无声,纵然出手果决凌厉可片刻间竟只觉得赏心悦目,现如今见他又稳稳落在石台上收住动势不由自主出声叫好。
邬罗卖被放下来时已经忍得面色煞白。
花玛拐头一个紧跟而来,剩下众人也在缓慢向石台靠拢。
鹧鸪哨与花玛拐以短刀将那舌头划成小段从邬罗卖腿间一点点拨开,只见他脚腕被缠的地方密密麻麻都是被倒刺划开的渗血小口,周围皮肤已经开始红肿发黑。
舌头上有毒。
鹧鸪哨以短刀在邬罗卖伤口处划个十字,要将那些污血尽数挤出来。
托马斯本就恐高,刚才扒在石树上就已经两股战战,现在听闻有人受伤鼓足勇气蹭过来已经丢了半条命。
纵然如此,他眼见鹧鸪哨上手要去挤毒血恍惚间还是坚持从包里掏出副手术手套戴上,自己凑过去要上手,美其名曰鹧鸪哨“不够专业”。
刚开始挤出来的血是黑红色的,后面才慢慢转为鲜红。
乌罗卖原本惨淡的面色也渐渐恢复了些元气。
托马斯先给伤口处好好消了一遍毒又翻出颗白森森的药片喂邬罗卖吃了才终于肯罢手。
一干人眼看着邬罗卖面色逐渐好转神色都有所放松,趁他尚在休息也就开始四下打量所处的平台。
这平台呈四方形,十分坚固,面积也不小,虽然表面爬满了湿滑苔藓,却也可以看出人工修筑的痕迹。
陈玉楼以腰间小神锋刮开表面湿苔,再抬手摸到的都是一面面浮雕壁画,讲得皆是在这葫芦洞中进行的神秘祭礼。
众人见状都围过去要看,只有托马斯与花玛拐仍在原地立着。
托马斯的严峻面色从为邬罗卖清毒后就再没变过,花玛拐全都看在了眼里。
“马兄,可还有哪里不妥?”
托马斯摇摇头,暗暗交握在一起的指尖又紧了紧:“如果他当初跟你们一起打了针,现在肯定没事,但是——”
花玛拐心头一阵钝痛。
如果那日他叫醒邬罗卖后同去找了陈玉楼,今日便不会落得如此田地。
“那针现在就不能打了吗?”
“不能,那针只能预防,不能治病。我尽量将毒血都挤出了伤口,但从他受伤到现在已经过了一段时间。所以必须再仔细观察一个时辰看是否有细菌毒液已经进入心脉,一个时辰后没事就没事,有事就是大事。”
“那我还能做点什么?”
“求你们的神保佑。”托马斯讲完这句话径自合目,十指交握于胸前低声道,“阿门。”
第26章 祭礼
以结绳之法记事,自蒙昧初开的远古时期就已初现。后又演化为岩画与石刻,壁画与浮雕等更直观的方式。传闻河西走廊以西敦煌的千佛洞,自十六国至今为礼佛,以佛典为依据开凿数百洞窟便是如此。
现在展现在一行几人眼前的那些浮雕也是如此。
可这些浮雕大多内容零散,不似之前那玉棺上汉代雕刻一般飘逸古朴,形意苍茫蛮荒好似原始遗迹,又因为年代久远残缺模糊难以辨认。
陈玉楼仍是用手中小神锋一点点拨开落于浮雕之上的历史迷雾。
最后的部分是连成一体的两块。
陈玉楼摸摸索索,最后指尖停在了浮雕里一群大蟾蜍身上。
鹧鸪哨自己将手电凑近那浮雕,仔仔细细地端详。
幸好最后这两块之上有藤蔓覆盖又相对干燥,其上的大多数信息才得以留存。
浮雕上所画的正是某种诡异而原始的祭神仪式。
第一块浮雕上一群头顶尾羽的土著乘小舟穿行于森林间,手中皆是他们曾在坑道中见到的那种长竿。只是木舟中塞满了被五花大绑的大蟾蜍,只只都是目眦尽裂拼命挣扎的样子。
到了第二块浮雕,那些大蟾蜍则被一只只以竹竿吊起举至半空,塞去石壁上一个黑逡逡的洞里,洞中还滚滚向外冒着黑烟。
那些蟾蜍经黑烟洗礼都小了一大圈,一只只干瘪无神没有半点生气,全被悲凉的被叠放在舟尾,显得有些凄惨可怖。
“若照浮雕上的意思,这山洞中可还是住着位山神老爷呢?”张佩金随鹧鸪哨的手电灯光将整个浮雕左左右右看了个遍,又抬手去搔自己头顶,“我老张在日本的时候倒是有听说那边的神道教总搞些什么自然崇拜,把世间各种动植物都视若神灵,说什么有八百万天神。”
陈玉楼嗤之以鼻:“难道张参谋也信这个?”
张佩金立刻摆手:“我老张是妥妥的佛家弟子。”
花玛拐搀着缓过来些的邬罗卖终于算是赶上了进度,此刻也觉得八百万天神听起来就不怎么靠谱——照这个人数,玉皇大帝但凡要设宴不都得把桌子从天上摆到地下才能摆完吗?
“害,要我说这应该就是古人早期的拜山头!山头上谁最厉害就拜谁为神仙,然后再时不时的上点儿供,说穿了就是图个有人照拂。就跟现在他们南七北六的响马都要来拜我常胜山的陈总把头一样!”花玛拐一点即通。
陈玉楼:……这波突如其来的夸赞倒也不必。
鹧鸪哨有一搭没一搭听他插科打诨,自己却突然想起方才最后看到的那幅石刻。
那石刻上有个黑面神,周身围绕着不少女子。那些女子面色冷峻双目圆睁平躺在地面上,双手张开手心向下,双腿弓成拱形。她们四肢仿若被折断了,只能像蜘蛛一般仰面朝天反关节爬行,一个个虽然看起来珠圆玉润却没有一丝一毫生气。
——与他们之前所见在水中静悄悄飘起又缓缓沉下的女尸毫无二致。
鹧鸪哨双眼随陈玉楼指尖又细细在那处石刻上逡巡了一番。
半刻,陈玉楼收手负于身后,淡淡道:“看样子我们早晚得会会这位山神大人了。”
几人简要休整后立刻起身上路,邬罗卖刚开始还挣扎了几下想自己走,被花玛拐不由分说扛去了肩上。
向西走出百余米,四周红色石壁突然收成一处小口。
鹧鸪哨顿了顿足。
如果这山洞真像先前所见的那个红葫芦一般,又正巧应了早先祭台上的石刻,现在他们便已经处在了这葫芦中间接口的位置,后面还有个更大的洞在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