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不乐(51)

长乐诧异了一瞬,柔和地笑了:“我丢失了它很长时间。”

这天晚上,金环做了梦,梦境杂乱无章。

她梦见自己站立在白雪霏霏之中,倏尔青鸾翩然飞降,一人骑马而至。

身旁无了熟悉的人,朝政议事也无声得发生变化。有人见此弹劾过沈玦,却猜不透璇初有怎样的想法,那份弹劾迟迟未给予回复。

边陲的安定逐渐迎来举世的繁荣,一次次的宴会欢乐宛若俗世之音到达不了那片世外仙姝。

“圣上,祁国公连年征战已使得国库空虚且坚州等处夷族虽是归顺,反叛之心未失,少不得防备安抚。种种下来,开支无减有增,令削减宫内开支,一律从简。”章瑞广道。

璇初的面容逐渐褪去青涩,他把玩着手中的短箭:“打下的坚州不定,那便交由张骓负责,至于其他等税收了上来自然能填补上。”

“这……”

秦宏却道:“圣上,坚州不定是心患亦是好事。”

“说下去。”

“未懂天子之威安能归顺?唯有见到朝廷恩威、君主之力才能不战而降,伏地称臣。”

璇初定定地看着他,话还未说出口。

章瑞广出声阻止:“御驾亲征耗资耗力,区区坚州不足圣上牵挂的。”

“圣上心系天下,一处不定,寝食难安。再者,坚州自建成,只知祁国公鲜知圣上,此乃壮大鄢国威。况且此战有圣上亲临,又怎会如太傅所想那般败走?”

章瑞广:“臣从未想过。”

“秦宏说得也对。”璇初对秦宏道,“去拟旨。”

“圣上亲征是大事,处理朝政也是大事。稳重调度才是君子之风,君王之策。”

璇初:“稳坐后方是君王之策,但我年少登基,普天之下知我之名者可有多少?太傅说来说去,也是担心一万中的万一。此次前行,有张骓辅佐,一场小小夷族动乱何须我亲自动手?我想看的想见的是这个我所熟知却陌生的大鄢。”

“圣上有如此心魄,臣羞愧难当。”

“太傅不必妄自菲薄,御驾亲征之时朝堂还需你。”

御驾亲征之事等长乐获悉时,已是定好了随从的人。

“有一些老将辅佐,应是一路大捷。这段时间圣上常练些马背功夫,射箭耍枪已初现名家风范。”冯腾絮絮叨叨,“朝堂内有章太傅把持,也是无事。等坚州平定,大鄢盛世便要来了。”

今日的阳光在阴暗的天空下悄然淡薄下来,已经能闻到水汽。

长乐拨了拨枝叶,庭院里的花开得正好,直挺挺地朝天仰着,像翘着脚向上伸着腰,生机蓬勃。

他的御驾亲征草率而平静,无他的朝堂却是暗波涌动。

璇初初走,朝堂内外安定如水,不足七日波澜再起,一切皆因在核查粮草之时发现的端倪。

一人咄咄相逼:“首辅,彻查粮草一案已交由刑部审了,眼下出了结果为何一步步压下?”

另一人和气:“此事凯旋之后再谈,当务之急应是粮草。”

“粮草之事与沈玦之事可谓因果相关。国库空虚,财政不明正棘手之题,如今查出敌首,严厉整治,正好安抚人心,壮哉士气!”

一人一言争论不休。

陶沛道:“沈玦已犯律法,当依法办理。若不加整治,无律无纪,安能上下一心?”

“沈玦一事非眼下要紧之事,况且此人已被下了禁令,不得出府。”

“首辅,此人奸诈狡猾怎会老老实实听令行事?应以此为契机,收押看管才是正事。”

不管如何谈论,章瑞广始终不允许将此事摆在璇初面前。

坚州偏远,今日写一封信弹劾过去,无人知最终呈在圣上面前的时机是大获全胜时还是兵败如山时。而且圣上有后悔之时,他却无反悔之日。

他扫视着周遭同僚,道:“先解决粮草之事,让圣上无后顾之忧才是你我大事。”

“那沈玦呢?如此便宜放过不利上下一心。”

说话是明林书院出身的人。

章瑞广并不想去过多给他人划分阵营,但当朝堂上下越来越多的同一属地,党同伐异便开始了。

他接着道:“陶侍郎所说在理,那边将沈玦关押起来,只是以家为牢,断不能出去和接触他人。沈玦此人根脉深厚,虽有调令也需圣上裁决,可圣上此次一心为大鄢的安定,以往送去的奏疏多是批复麻烦,来往便是多日,由此信任你我,给了我们小事决断之权。信任之词断不是轻飘两字,圣上信任我们,我们也不能辜负圣上信任。”

其余人神色各异,无法反驳。

圣上给了小事的决策权,其意已然明晃晃地摆在面前——朕要安心打仗,小事自行决断,大事押后。

“还有一事要与各位相商,禁卫前几日抓住私闯宫廷之人。你我出入内廷,核查不易,如今已有危险之昭,不可不防。因此,各位同仁,为圣上安危,为胜利大捷,要委屈了。”

宫内道路巡逻的士兵逐渐增多,好似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金环领着宫女踏入缓缓开启的院门。

“殿下,真是奇怪,刚从太医院那过来竟看到几位御医急匆匆的,不知出了什么事。”

长乐扶着头,被这风热鼻塞折磨得说话瓮声瓮气:“旁人的事与你我何干。”

金环将汤晾好端上:“药已经煎上了,殿下先喝这汤润润嗓。”

才抿上一口,院外传来敲门声。

在长乐诧异的目光中,有内侍从前殿来了:“青夫人病了,特请殿下前去。”

金环掀起帘子,毫不客气地道:“殿下也惹了风热去不得。况且,殿下非医者做不了看病的事。公公还是回去吧。”

等人走了,金环教训着那些内侍:“眼下宫内戒严,天气炎热,你们一个一个都支棱着眼,不是什么东西都往里放的。”

“是,金姑姑。”

长乐搅动着调羹,精神恹恹。

“首辅,这该如何处理?”

昨日,青萼发了疾,疼得满头大汗,御医每碰一次就尖叫一次,怎么也不能近身诊断,更莫说开些药。唯一能做的便是开些安神的药,待她安静下来才能细细把脉。可惜奇怪之处在于怎么诊都是身体健康,根本治不了。

太医院的人商量来商量去,绝口不提此事,反而想问问章瑞广可否将她口中的神医请来。

“我的神医呢?快去、快去将他请来,我的心口好痛!”

纱帐内的喊叫声不停,夹杂着夏季的湿濡更是异常烦人。

“还是派人去请那位神医来吧。”太医院的人只能顺着她的意思。

一人道:“自圣上踏入坚州,鲜少有消息传来。现在正是内外戒严时,又要派人出去寻找神医,根本无可能。”

“可如今已是束手无策。”

无人愿担起这个责,有谁不知这位夫人在圣上心中的地位?哪怕圣上未公开承认她的身份。

同意寻找便破坏了规矩,给了可乘之机;不同意,便加重青萼病情。

章瑞广已了然,看似两条路却皆是死路。

其实阴影早已凌驾在他头上,他却仅仅认为那是短暂的噩梦,权力之争岂是如此好规避的?

曾记得老师说过他性子切合中庸之意,初时未明,而今再想并未夸他平和不躁,而是一力压来必借力弹回,最后那一潭水面必定是平静无波。

“这事有人能定。”章瑞广自信断言。

长乐听闻章瑞广来此的缘由,诧异地看着他:“我又不是神医,治不得她的病。”

章瑞广:“殿下先前问我的事,已有了答案。”

长乐顿了下,重新审视着他:“她的病要神医的。”

“我仅想要他们安定点。”

长乐若有所思。

“我的心好痛啊,我的神医来了吗?”青萼在榻上翻来覆去,口中不住地念叨着。

旁边的纱轻动,露出一人,她的痛呼戛然而止,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来人。

长乐在她旁边坐下:“已去请了神医。”

她坐起,捂着胸口:“我这是旧疾,旧疾当用旧医。”

“无妨,这位神医曾令郁气急心的老人多活了几十年,是个熟手。”

青萼冷笑:“我怕他治不得我这顽疾。”

“没有治不得的病,只有讳疾忌医。我打算先让宫里有经验的嬷嬷看看,好在旁边为你帮个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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