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板吸了口气,放缓语气说:“我的意思是——我想和你做,朋友。你明白吗?但你现在,有一点像……”
白鸢看着他,楚艾还是把那个不太好的形容说了出来。
“像在附庸我。”
“并不是说你没用的意思。”楚艾连忙补充,“你当保姆当得非常好,我相信你在别的地方当保姆也能赚许多钱,真的,不骗你。或者说,你想试试在别的地方继续这个工作吗?”
这个问句抛出去,楚艾和白鸢都没有说话。
好像他们都不愿意。
白鸢默了几秒,答道:“当然可以,那谁来照顾你呢?”
或许是别的保姆?
明明是楚艾自己提的,但他现在的脸色又很难看了,白鸢说可以?还当然可以?先不说楚艾不愿意别人来照顾自己,指不定当面顺从背地里骂自己事多呢,白鸢?白鸢当然不会,白鸢那么纵容自己……更何况,一想到自己的待遇要转交给另一个人,他心里就憋得慌。
直到现在两人才完全意识到,他们之间根本不是简单的靠金钱维系的雇佣关系,否则没这么多忸怩和不舍得。
“我觉得吧,我们磨合了这么久,临时换人也并不好,对你对我都很麻烦。”楚老板哼哼唧唧地反悔,“这样好不好?你当我的租客,租金是平常的简单打扫和早晚餐,其他的大块时间呢,你去找份工作,可以吗?”
白鸢没什么意见,轻轻点了头,又忍不住问:“为什么呢?虽然我大概明白,你觉得我太依赖你了……也的确是的,走到今天,的确是你一直在帮我,我、我也很谢谢你——”
“就是这个原因呀?”楚艾像看笨蛋一样看他,“你不能总是被我帮,白鸢。我也没有看不起保姆的意思,都是正经工作,没有高低贵贱。而是,你觉得不觉得这样,和你从前,仅仅是有没有薪水的区别?”
他不喜欢将白鸢“放在屋子里”的感觉了。
“而且一直当我的保姆,你会觉得自己一直在靠别人,靠我,容易觉得自己不是很有用,对不对?你应该……脱离我试试,能明白吗?”
白鸢似乎明白了,有些出神地点了点头,而又补充:“还是有区别的。”
“给你做饭,我挺开心的。”
楚艾脸红了。
他撇过头不看那个乱说话的omega,大声说:“反正你要试着找找别的工作,学些新东西也可以,总之,不能老想着当保姆。答应我吗?”
白鸢终于笑了下:“嗯,我明白了。谢谢你。”
“不用客气。”楚艾看回去,“那这点我们达成共识了,还有另一件事。”
“什么?”
“你跟范卓文的离婚。”
楚艾敲了敲桌子。
接下来的日子白鸢便忙碌起来。
和从前的忙碌很不一样,不是想着买什么菜,琢磨有没有到联系工人检修的时间,而是一种很无序但又过分充实的繁忙。
他在楚艾的建议下报了许多学习技能的班级,还是用自己当保姆的工资缴的费用,这点让白鸢觉得很开心。
有糕点制作、手工编织、楚艾极力推荐的钢琴课——白鸢后来才知道,是这个幼稚的omega小时候受过钢琴课的摧残,也很想让自己尝一尝练琴的痛苦。
以及一个小语种的课,上课的是一位性格跳脱的西班牙外教,楚艾对此有些不满意,因为每次上完课白鸢身上总会有点alpha的味道。
“老外的信息素一个个都这么冲呀?”他总要嗅嗅白鸢的衣领,然后嫌弃地说:“臭死了。”
白鸢会回一句楚艾听不懂的西语,楚艾就斜一眼过去:“知道你厉害了,肯定在说我坏话,是不是?”
白鸢笑一下也不回答,他刚刚说的是“你好可爱,像小猫一样”。
估计楚艾知道了会和自己绝交。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白鸢甚至不太敢去上课,很没信心,总觉得自己个三十岁的omega出来学东西,有点丢人,也怕自己做不好。
直到在课上碰到了比他大上十岁的白领,或者小到连长杆木针都抓不稳的小朋友,白鸢才真正放松下来。
“总感觉一个月的课程,最后也学不到什么。”
他也犹豫地跟楚艾说过这点。
“当然学不到什么。”楚艾无语地看着他,“难道你还真觉得练一个月琴就觉醒成音乐家啦?还是会做几个蛋糕就能去米其林上班?”
“就是去试试啊。”楚艾伸了个懒腰,“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东西,有的话以后就长期培养,学会了,至少能白天有事做,赚点钱,对吧?我还给你在网上看了个程序员的课,还有练播音的,不过估计你没什么兴趣。”
白鸢觉得有点好笑,又忍不住心疼自己的钱:“好贵啊,要是最后都没做成,感觉好浪费。”
“这有什么。”楚艾朝白鸢不时传进消息的手机抬了抬下巴,“你今天不还跟我说新认识的新朋友很有趣?编织课结束的时候,那个小朋友还做了个小玩意给你吧?认识认识新的人也是好的。”
他心里其实有点不痛快,但也知道只让白鸢全盘依赖自己、有自己这一段社会关系,很自私。
听罢白鸢也没来说自己的好话,起身去房间了,楚艾瘪瘪嘴,果然新认识的朋友都比自己性格要好吧?
他不高兴。
白鸢又出来了,朝自己走了过来,楚艾语气很不耐烦地问:“干嘛?”
年长的omega像变魔术一样,从背后拿出一件毛衣。
他的动作很傻,拎着灰蓝毛衣做展示,举得太高,把他整个人都挡住了,又放下一点,露出自己的眼睛,朝楚艾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的结课作业,回来再补了点细节才弄好。”
毛衣的正面织了个白色的猫脑袋,脸色很臭,黑眼珠瞪得溜圆。
两颊又各自有一团浅粉色的红晕。
楚艾看了看白鸢“想被表扬”的眼神,马上反应过来,这毛衣是送自己的!
而又迅速和毛衣上的猫咪高度相似地红了脸:“什么意思!?”
“给你的呀。”白鸢牵过楚艾的手,带他摸摸料子舒不舒服,“不喜欢吗?”
“谁喜欢了?”他胡乱呼噜这条毛衣,“这个图案,丑死了!幼稚!”
“是吗?”白鸢稍微凑近红脸蛋的小omega,也不知道在指什么,“我觉得还挺可爱的……真的不喜欢吗?”
他轻轻把毛衣往自己这边扯了扯,像要收回去。
楚艾马上用力抓住了,瞪了白鸢一眼:“……也没有那么不喜欢,我看这个毛线还是很舒服的。你要拿走吗?不行,这是我的了。”
白鸢轻轻笑了一下,楚艾的脸更红了,他想,这个狡猾的omega一定自作多情地觉得我喜欢了!我才没有!我是给他面子,不让他白织那么多天。
楚艾也不说话了,很谨慎地打量了白鸢一眼,好像在确认omega不会把礼物收回去,就迅速抱着毛衣往主卧跑了。
哎呀,白鸢有些苦恼地去厨房准备晚餐了,楚艾怎么这么可爱呢?
真想摸摸他的脑袋……再抱一抱他。
想到这里,他也有点脸红了。
等过了这个月,白鸢也并没有发现有自己特别喜爱的事。
课程的确上得开心,但白鸢不觉得自己愿意全盘从事其中的某一项,说不定还没给楚艾做三餐开心呢,他嘴里又蹦出个西语单词,楚艾估计跟“我的亲娘姥爷”差不多。
他换了个话题:“那离婚的事呢?这都十一月底快十二月了,范卓文什么态度?”
白鸢想了想:“应该快松口了,他说在拟离婚协议。”
楚艾狐疑:“真的?他突然想开啦?”
白鸢点点头:“这个月也很少联系我,我妈也没怎么来电话……都这么久了,应该是真的。”
楚艾又很精明地问:“那财产分割,你大概能拿到什么啊?”
白鸢摇了摇头,他真的不太清楚。
楚艾又恨铁不成钢了:“到时候我让我律师去跟他那边交涉,你等着签字吧。”
白鸢会不那么腼腆地笑一下,然后说:“谢谢,你真好。”
楚艾哼哼:“那当然。别傻笑了,想想真的没什么喜欢做的事么?或者……喜欢的东西?”
白鸢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想啊想,楚艾就坐在一旁看他苦恼的样子。
是嘛,当保姆的时候,要不是晚上自己强硬要求omega陪自己看电视,白鸢连沙发都很少坐,自觉把活动范围限制在了次卧和厨房,不是必要打扫都很少进其他房间。更别提像现在一样,每个周末都会和楚艾一起在家庭影院看电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