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泛起涟漪。
最终摇摇头，眼里只有现在的世界，丝毫不觉原来的生活。
“好，我请奏父皇赦免那些山匪。”敖潜垂眸，慢道。
三个月后。
叶嘻
嘻在京中玩够了，领了赦免状，骑马回降龙山。
寨子已经烧毁，昔日的弟兄们分了土地，正在开荒。她骑马在山上跑一圈，抱抱二当家刚出世的大胖闺女。
摘了几朵不知名的小白花，回了天妃庙。
主持用花扫了她的身子和眼。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天妃娘娘保佑，你这孩子真是命大。”
一年后，天妃庙旁起了龙神庙。
当朝太子殿下带了两个侍卫住进去。
叶嘻嘻挑水，他坐着推椅跟；叶嘻嘻种地，他在一旁抱着饭盒和水囊，怕她饿着渴着。
天妃庙捡了弃婴。
他过来，捐些银两，赠点精米。
旁人不知他是太子。
只当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在庙里修行。叶嘻嘻不耐烦搭理，却被敖潜日复一日的陪伴打动。
她问，“天下都是你的，你怎就蜷在我们山？”
“这山叫什么？”
“降龙山啊。”
男子笑了笑，眉眼一片落寞。
二人隔着一亩地，一直陪伴到六十年后。
叶嘻嘻七十八岁，身子硬朗，还能下地干活呢，眼睛却看不太明。敖潜还是和六十年前一样。
天神容貌。
不染尘垢。
她的美貌却早已消失。
六十年前，人说龙神庙的瘸子配不上天妃庙的嘻嘻大王。
六十年后，敖潜推椅在后跟着，为她递水送帕，不认识两人的后生见了，还要招呼道，“奶奶，您孙子可真孝顺呐，这年头，这样孝顺的孙子不多见了。”
她气归气，却不再辩解。
也许年纪大了。
很多事情都不再重要。
直到某天走不动，喘气都费劲，叶嘻嘻躺在草地上看着漫天云卷云舒，才呐呐问出心中疑问，“你怎不会老，我都老成树皮了……难道你是神仙？”
“嘻嘻……”敖潜默默翻下推椅，摘了小白花戴到她头上，伸指捋顺老人雪白的发，“我的宝宝，莫睡着了。”
若这世无法清醒。
恐还要在镜中等待叶嘻嘻第二世。
他等得，她本来的寿元却等不得。
敖潜一遍遍念她名字，生怕心爱的女子睡过去，再不醒来。三月暖春，纷纷扬扬的桃花瓣随风吹来，落在他发间、颈上，还有衣服褶皱里。
男子清贵的眼缱绻温
柔，比晚星还亮，掩藏很深的痛一闪而过，不肯叫她发现。
好美啊他。
这画面有些眼熟。
她摸他脸。
老脸一红，迷糊道，“天妃娘娘在这压了条龙，这山……才唤作降龙山，你在这建龙神庙……不怕压死龙神大人？”
他叹口气。
看她眼中光影渐渐消失，额间红印几乎滴血。
声音冷冷的，并不连贯。
“不要……不要离开我……”
晴朗的天空忽然聚起乌云。
雷声大作。
轰隆——轰隆——
仿佛谁在哭泣。
龙神殿下本该到千岁时才长出的角，此刻因心神剧震，悄然冒出一只。粉粉嫩嫩的龙角顶在光洁的额头，又圆又呆，可爱极了。
比春天毛茸茸的熊崽还可爱。
叶嘻嘻正要咽气，身子一震，垂死病中惊坐起。
龙角！
龙角！
她想起来了。
眼前男子并非什么太子殿下，而是她那一伤心就下雨，总是气鼓鼓的潜哥哥！
老妪身子瞬间发光，没多时，叶嘻嘻变回少女模样。她深呼一口气，仿佛刚从水中仰头。
一把抱住他脖子，眼睛亮得让人不适，“潜哥哥，你长角了！”
天了噜。
萌死人了！
敖潜深呼口气。
周围漫起浓雾，瞬间将两人包裹。叶嘻嘻扭动身子要摸他角，猴急猴急的，根本拦不住。
龙神殿下震了震，拼死抵抗。
“不行……不……可以……”
两人僵持间。
叶嘻嘻忽然捂着肚子，头冒冷汗，满地滚一会儿，竟直接拉着他从镜中世界脱出。
朱颜镜现在敖府通天苑。
由小龟看守。
几十年没动静的镜子忽然飞到空中，剧烈颤抖。
没多时。
两人化作青烟出来，落到床塌。
叶嘻嘻扭作一堆，急急呼痛，搂住敖潜呜呜呜喊一会儿又开始叫热，使劲扒拉衣服。
温软的肩露出来，十分勾人。
小龟呸了一声，骂道，“无耻，整天变着法儿勾引我家殿下！”
待看到叶嘻嘻脸色忽红忽白，灵力忽高忽低，才急道，“不好，这是要结丹了！十年前我见过她哥哥结丹，好家伙，剑气飞得到处都是，差点把叶宅全拆了。”
小龟说完，急急往外飞。
好不容
易变成老头模样，眼睛还是绿豆大小，尾巴也忘记收回去。
他们海中修炼的精怪没有结丹一说。
这种情况还是去请叶家人来比较好，叶显祖是金丹，还是老金丹，当初叶无情结丹就是他看着的。
去晚了，别到时候一尸两命，死一个叶嘻嘻，还搭上他家殿下跟着心如死灰。
汰，真是可恶。
小龟骂骂咧咧，飞到叶府，一脚踹开门，“我家夫人回来了，要结丹了，快请你家关主出来！”
“你家夫人是？”
小龟化形十分滑稽，两个绿豆眼炯炯有神，侍者一时没认出。
龟龟一怒之下显出龟形，好大一只直接压垮了门，“叶嘻嘻就是我家夫人，我家，我家，我家的夫人！是我家殿下的女人！敖府的女主人！修罗海的女霸王……快叫你们关主出来救我家夫人！”
第33章
小龟压在碎墙上吵闹，爬来爬去。
看着怪可爱的, 发起脾气十分凶残, 左一爪，右一腿, 吓得侍者和护卫们慌乱散开，不敢靠近。
“哪来的精怪爷爷, 怎如此骇人！”
叶显祖没出来，倒是叶家四子叶无常穿着黑白色的奇怪袍子, 睡眼惺忪出来。
小龟叽地叫一声。
“你老子呢？我家夫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你你还有你，全部给我死一死。”
叶无常木道，“走。”
小龟不依不饶, “不要你, 要你老子和哥哥, 你个老屁孩修了几十年还是筑基，我要你何用？”
叶无常脸抽了抽，径直朝城东飞去。
旁边的护卫忙道，“精怪爷爷，关主和二公子不在府里。”
现在叶府能拿出手的, 也就是这不是睡就是睡的神棍叶无常了。小龟急得团团转，心想活嘻嘻当死嘻嘻医。
踌躇片刻，追了上去。
一众侍者看着压垮的大门，小声嘀咕, “这精怪方才说谁要结丹了？”
“像是说五小姐。”
“五小姐不是傻子么，灵根也没有。”虚空里传来幽幽男声，带着极强的蛊惑力。
众人默了默。
“恐是我等听错了，这些精怪说话向来颠三倒四。”
议论一阵，大家住了口，默默收拾垮塌的大门。
并不把刚才听到的放在心上。
当天夜里睡一觉，起身全忘了。
叶无常进了敖府，自顾自拿出一面幡来看，不需小龟领路，跟在自家行走一般，径自来到通天苑。
红木制的圆形小门后，灵气冲天。
丰沛的水系灵力，正是自家妹妹。
确认无疑后，男子施法分出一面幡，插在门口。
小龟赶到，明明是在自家，却怎么找也不着通天苑入口，急得在外叽叽叫。
叶嘻嘻坐在床头。
浑身汗湿，脸色忽青忽白，嘴唇干裂。暴涨的灵气数次冲击灵府，想要结成内丹，但都以失败告终。
叶无常进来，抓住敖潜衣服，“出去。”
敖潜握着叶嘻嘻的手不肯松开，声音冷的，又颤，“她会好吗？”
“会。”
两人目光对上，叶无常的眼没了往日的朦胧醉沉，此刻清明又坚定。
龙神
殿下怔了怔，抱住自家宝宝紧了紧，起身游走。
他在通天苑外坐立不安，干脆褪去衣衫，沉到寒池中。
榕树上的乌鸦扑腾翅膀，绕着屋顶转圈飞。
黑色鳞尾翻来覆去，搅乱一池水。
屋内。
叶无常掷出幡，从一面变成十面，齐齐围住叶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