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薛眠就在一片沉炽目光的注视下,双目微合,口衔杯沿,唇抿流液,将他迷蒙混乱间拿错的、那杯根本不属于他的烈酒,悉数饮下。
“好喝么。”费南渡吸了一口烟,隔着缭绕的烟雾,看着他。
看着那张因为视线遮挡以致瞧不太清楚,却忽然变得迷人起来的少年脸庞。
“嗯……”薛眠呓语了一声,拍了下桌子,鼻子微微皱了皱,尤显娇俏可爱,模样像是需求没有得到满足,以致有些不高兴了:“没……了吗……”
“什么没了,”费南渡看着他:“酒么。”
薛眠用力点头,速度很慢,但力道却大,几乎要将头磕到桌子上。费南渡适时伸手,手心向上,隔在他和桌面之间,那一磕便稳稳落在了一片柔软的掌心里。
“好,”费南渡的声音很轻,虽然依旧还是那么低磁深沉,但多了两分柔软的缓慢,和往日里说话的语调神态大不一样,像是陈酿的红酒,沉在醒酒器里慢慢醒着:“乖乖坐好,就给你喝。”
五瓶白酒摆在桌边,看上去应该不是什么高档酒,毕竟这村子里家家户户做的都是学生生意,物价贵不到哪儿去。
老板有眼色,早帮忙开了一瓶放在一边。费南渡拿起酒瓶,往那只被薛眠强行当作自己的酒杯里斟了小半杯,辛辣刺鼻又略带芳香的酒香气瞬间扑面而来。
“喝过白酒么?”费南渡把酒杯递了过去。
已经听话的坐直了身体的薛眠上头感越来越重,他微垂着脑袋,一只掌心抵住额头,有些痛苦的闭着眼睛,一下一下慢慢揉着。
“不舒服?”费南渡看他揉着额头额角,模样难受,还没离开酒杯的手便准备往后撤:“那就别喝了。”
“不——”不知从哪儿来的神力与反应力,薛眠竟看到了那只预备带着酒杯退回去的手,想也没想,一把覆了上去,握住一截骨节分明的白皙手腕,不让它走:“我喝啊……不许拿走……我喝的……”
他说要喝,那只手便听话的停下了。
费南渡笑了笑,看着他:“知道白酒怎么喝吗?”
“唔……”薛眠皱了皱眉,明显涣散的眼睛里有隐隐的水雾波动。餐桌上方的天花板上悬着一盏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白炽灯,虽普通,光线却很亮,光束自上而下延展铺开,在那双水涔涔的眸子里投下无数光点,亮得像星。
“不就是……”薛眠思考了半天,忽然展颜一笑,童真童趣道:“像喝水……一样喝咯。”
如此清奇的答案,费南渡忍不住笑了。他一只腕子还被薛眠覆在掌心,虽然力气不大,扣得不紧,完全可以来去自如。
但他并没有打算抽出来。
抬起另一只手,伸过去,在那丛蓬松的黑色短发里轻轻揉了揉,问:“谁告诉你像喝水一样喝?他骗你。”
“不……不会的……”薛眠倔强的摇头,因酒渍晕染而尤显红润的双唇很是不满的一撅:“我姐……从来不……不骗我。”
你姐?
哦,薛盼。
原来是她。
虽然只是匆匆见过那么一面,可薛眠这个姐姐……倒是很难让人对她不留下点深刻印象。这种骗人的鬼话如果是出自她口,那……
一切都合情合理了。
不过要是真让薛眠贯彻“把白酒当白水喝”的姐姐牌指导理念方针,恐怕一会儿且得吐得连亲姐都不认识。
酒杯还握在对方手里,薛眠似乎忘了这茬,只把手扣住费南渡的手腕不让他后撤。费南渡已经不打算让他喝下这杯,正想找个什么由头骗骗他,突然手机响了。
“嗯,你说。”
电话是老赵打来的。
“小南,我到了,你在哪儿?”老赵在电话那头说着,语气有些抱歉,大概是觉得来太迟,让大少爷风里雨里的久等了。
“你……”费南渡犹豫了一下。
本来这餐饭不过是一顿普通的便饭,一则当时薛眠提起话头的时候他确实是饿了,二则不知道老赵什么时候才能来接人,所以选择出校吃饭,走走看看就当闲逛,打发无聊的等待时间。
不过眼下薛眠这般酒醉状态,却是他始料未及,却又莫名有点乐在其中的。
要是现在就跟老赵回家……
岂不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遗憾什么遗憾?
你想干啥?
啥意思?
抱紧薛哥哥!
衣服啥的都还在吧!!
要了命了感觉这里有人意图耍流氓!!!
下章:还有三章本卷结束啦~明天周四,申榜成功就更新,不成功回家哭哭去周五再更。
——爱你们~
---------------
第40章 秘密5
==============================
所以费南渡临时改了计划。
“什么?”电话那头传来老赵吃惊的声音:“你让我打车先走,自己开车回去?小南,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处理啊?”
“是。”费南渡不打算解释太多:“你把车停到学校旁边村子口等着,不认路就问一下校门口的保安。”
老赵只是个司机,大少爷既然吩咐了,他也不敢过问太多,在电话里应了两句后,就听到了车子发动的声音。
费南渡收了线,伸手在薛眠眼前晃了晃:“还喝么?”
薛眠两瓣脑子此刻既昏沉又燥热,眼睛微眯,嘴唇半张,面前是一片金光灿烂。突然伸过来一只晃动的手,晃得他头晕眼花,便爪子一挥打开了它,不无烦躁的说:“不喝,讨厌,走开啊……”
张牙舞爪,像只要咬人的猫。
看来是真醉了。
费南渡轻声一笑,不置可否,慢条斯理的把一进门就脱下的外套穿上。背上包,又走过去拿起薛眠的包,弯下腰,问:“不喝就走了,自己能走么?”
学霸做得久了,人生信条里最不容他人质疑的就是你“能不能”“行不行”诸如此类。一听有人问自己“能”走么,薛眠当即以实际行动回应了对方的小看。
只见他眯蒙着水汪汪的眼睛,仰起头,目光明显涣散,两只手往桌面上一压,借助细瘦胳膊爆发出的强劲臂力,一点一点将自己撑着站了起来。
就是脚下有点踉跄。
然后,眼角向下,嘴角一勾,挑衅似的朝对方扬了扬眉:“我这就……就走……给你看。”
店老板一直笑盈盈的靠在收银台旁边嗑瓜子,离大门近,见客人要走,主动过去给他开门。
满打满算也不过就喝了两瓶啤酒,却已是薛眠酒量的巅峰,能强撑着没醉过去绝对算是个奇迹,没事儿走几步也只能说是个巧合。
指望他真的自己“能”走?
最多五步。
老板不知因由,见小伙儿红光满面,春风得意,还在心里直感叹:“好酒量,脸都红成这样了,人还这么清醒,真是厉——”
一个“害”字还没说完,就听一声响亮的“哐啷”响起。
薛眠整个人扑倒在了门框上。
这一声动静不小,原本走在后面的费南渡当即快步过去,比挨得更近的老板还抢先一秒扶住了这只小醉鬼。小醉鬼嘴里嘟嘟囔囔唧唧歪歪,像是在骂人,凑近一听,原来是跟面前这扇碍事的门较上劲了——
“……走开啊……”
“你挡着我了知……不知道……”
“没有你这样的……”
“老师说……好狗……不挡道……挡道,非,非好狗……”
费南渡眉头跳了跳。
哪个老师教这个?
抬起薛眠一条胳膊架到自己肩上,手扶住对方的腰,费南渡眼尾上挑,像是在笑。老板在前替二人开门,不时看一眼嘴里还在嘟囔不休、气势汹汹想找门板单挑的人,一脸啧叹,心道刚才瞎夸什么酒量好,还不是原形毕露了。
薛眠虽然醉了,但并不撒酒疯,属于只要方法得当,保管对你言听计从那一类。加上他虽然个子高,但身形偏瘦,扛起来也就不怎么费力。
村落静谧,路上已经没有太多行人,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火映照得街面一片迷离斑驳,虚虚实实。
“唔……”怀里的醉鬼呓语着:“冷……”
冷?
费南渡垂下眼睫,脸刚一偏,唇角就擦到一丛毛绒绒的头发,一阵淡淡的植物香氛飘到鼻间,不知名的洗发水味。
挺好闻。
刚喝过酒,应该是热才对,怎么会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