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觉得昨晚上睡得挺好,睡得挺香。
他嘛,也不知昨日几更天才睡,这个点了还不见醒。
纯属她好奇。
她才抱着君卿给她的被子,移到君卿床前,盯着他睡着的脸。
他那个睡觉的姿势,侧着身,脸向外,手枕在头下,仿佛他看了她一晚上似的。
她又移近了看君卿。
看了一会儿,却觉得没意思,要是能在他脸上画个大王八就好了,问题是手边没墨。
她正打算站起时,糟了个大糟。
她踩着被子角,没稳住就扑到他身上去了,你说这嘴碰到那里不好?偏碰到他脸上。
这!
这这这!
妈呀!
这算不算亲了他一口!
她可指天发誓,她这辈子还没亲过人呢!
她飞快地弹回身坐到地下,手脚并用退了好几步,然后双手捂着嘴巴。
她还要不要见人了!
她左看右看,还好房里没别人,连个老鼠都没有,还好他没醒,他不知道。
还好他不知道。
听蕊还梦见。
他第一次穿着冕服,在祭庆大典时的样子。
他那冕服,还怪好看,怪华贵的,听说有专门的人看护打理,上面缀着几万颗深海小珍珠。
她就是想摸一摸而已。
祭庆大典结束后,她就偷偷跑去后台,她知道衣服会放在那儿,要是君卿脱下来了,她就使劲摸两下。
没想到君卿还穿在身上呢。
算了,穿在身上也要摸两下。
她悄咪咪钻过一堆挂衣服的地方。
差一点就要摸着了。
结果君卿反过头来。
他怎么不走了?
听蕊顺着他的目光望下来,望到自己的脚。
原来她踩着他的冕服了。
听蕊抬了脚,笑了笑。
他很不高兴的样子,把那拖地的摆一路拉回自己怀里,抱着。
他为这一点小破事,居然也能生好一会儿气。
不就是踩脏了他又白又新又贵的冕服么……
听蕊还梦见他说。
“阿暖,变个小猫儿给我瞧瞧。”
还,还挺玩儿……
听蕊看着他,想说,你,你这个人……
怎,怎么又欺负我……
你还,还没给我变小乌龟呢!
你不给我变小乌龟!
就算你叫我阿暖!
我也不会再理你了!
君卿!
君卿!
听蕊突然醒了。
外面天已大亮。
第一剑
“君卿!长老们来消息,找到听蕊了!”
君卿回头,“在哪里。”
“在……天山那一片……”烟琴道。
烟琴又走过去,扶住君卿的手臂,“再等等吧,很快会回来的。”
君卿望着院里枝上那些姜黄色的小花,“不用了,我亲自,去带她回来。”
君卿说完起身走了。
烟琴望着他的背影,“君卿!带人回来就好了!别做傻事!听蕊在泽海荒认个错就罢了!你们还可以重新开始的!”
君卿一字未回。
泽海荒都知道了。
也早就知道了。
君仙之妻听蕊,对君仙不忠不贞,与别人产下一女。
听蕊夫人产下的,是与谁之女呢?
众人纷纷猜测,是羽阳。
羽阳同听蕊夫人一齐不见的。
而今早,君仙亲自带人,要去天山捉拿这个不忠不贞之妻。
君仙之耻,便是泽海荒之耻。
听蕊夫人捉拿回来之后,如何定论,如何决择,是为泽海荒众人最为关心之事。
现任君仙君卿,只有与听蕊的孩子才能成为下一任君仙,此事铁板钉钉,再不能更改,可听蕊夫人已然不洁,做出背叛君仙之事,他们之间,还有回旋之可能吗?
下一任君仙,还有出生的可能吗?
泽海荒,该如何去从?
君卿带了大队人马追到天山脚下。
他坐在马背上仰头看天山。
天山高耸入云,常年雾气缭绕,山顶上常年飘着雪,山脚下常年流着雪化成的水,它仿佛就是泽海荒的根灵,一切落在它脚下生长出来的东西,都会吸取万般灵气。没人知道这一座山是怎么来的,或许有泽海荒之时,这一座山就在吧。
它沉默着立在这里,看着四季变幻更迭,看着这里的生命一代一代地出现,又消失。
“你们都在这里等着,我自己,亲自去找她。”君卿道。
“君仙,事关重大,你一人……”朔乾长老不放心。
“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不是吗。”君卿望着皑皑纯白山雪,时至今日,眼里早没有温度。
“好……那好……”朔乾不益再多说什么,“你先上山,若有情况,我们再上山去。”
天山雪厚。
他一步一步走上去的。
鹅毛絮雪,好像很轻易就把他白色的身影掩住。
听蕊裹紧孩子,还在和羽阳向山顶更高处去。自山顶上突然没有再落雪,发白的阳光就照在一片白色的海洋里。他们好像就快要在这里窒息。已经无路可走,只能向更高处而去。
今日死,或者活。
他们都只能向这一条路走去。
风吹的没有规律,都是呼啦呼啦作响,灌满冰天雪地的寒。
君卿好像看见满天雪地里,两个踽踽前行的人影。
听蕊在大雪里摔了一跤,羽阳搀她起身时注意到远处慢慢前来的人影。
听蕊顺着羽阳动也不动的目光看过去。
是……
是君卿。
“寒霜剑,现。”君卿将这几个字念的没有起伏,右手掌一握,一柄通身白的长剑缓缓显形出现在他手中。
今日用剑,必是冲着死伤而去的。
就看今日死在他剑下的,将是哪些人了。
羽阳见君卿现剑,手一握自己随身的剑也现出来了。
羽阳见过君卿可不止一两次了,君仙之子,当然自小见过,他和听蕊大婚那日,也见过,羽阳就在人群里站着。
君卿却没见过羽阳,今日才见。这样一个人,并无特别,却那么轻而易举地带走了他的君妻。就因为啊,因为他们青梅竹马,因为他们一起长大。这段日子他都听说过了。
可是,那自己和听蕊呢,算什么?
都算什么?
今日他定然要羽阳死,还要他们的孩子死!
君卿越走越近,周遭无风他白衣自起,满目比霜雪更冷的神情!
羽阳先出的招,腾空一起数丈高,白雪飞溅,直直一指向君卿刺去。
君卿一扬臂用剑挡下,衣袍发丝飘得极快,四周白雪溅岀几丈远。
刀锋碰刀锋,磨出尖利刺耳的响声,火星闪现。
这两个男人为了一个女子,眼里看着对方都是消不尽的怒!
君卿迅速回剑,趁他反应不及时,已经一剑打过他手臂,然后一脚踢入他胸口,将羽阳踢着划出雪地数丈远。
羽阳一时起不来,只能扶着胸口,咳着,用发狠的眼神看君卿背影。
君卿缓步走向听蕊。
听蕊摇着头向后退,紧紧裹住怀里的孩子,害怕极了,她只能摇着头,就快要哭。
君卿怎么可能会放过她的孩子呢,一个不属于他的孩子。
“孽种。”
君卿用沾着血的剑,指向她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
四处的风不知从哪里吹来,越吹越大,把君卿的衣和发都扬得很高,可他站成一座松一样,一动也不动,冷漠神情盯着那个孩子,用剑指着那个孩子。
听蕊还是哭了,摇着头。
听蕊也只能哭了,望他能放她一命。
他要她死可以,孩子不能。
听蕊一直哭。
羽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起,握着的手里的剑用尽全力向君卿后背位置刺去。
但终究是太弱,他剑锋还未碰到君卿,君卿回头毫不留情又把他踢出数丈远。
“不自,量力,”君卿扬着唇冷声说这几个字,拖着剑,剑锋划过雪地,留下凛冽的痕迹,问羽阳走去。
“蝼螘而已,都是找死!”君卿举剑便朝羽阳肩头刺去,利剑直穿皮血骨肉,插进深深的雪地里。羽阳躺在地上痛苦哀号,血渗出的地方很快惨红一大片,缓缓漫延。
君卿半垂眼眸取出剑,血珠子溅到他白衣上。
这剑取出来,再刺下去,那就只能是要了他的命了。
君卿已经运灵力在剑上。
如今这柄白剑都已经被染红,剑头朝下断续有血珠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