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叶看着喜上眉梢的郝韵来不明就里,小姐的反应也太不合常理了,但还是手脚麻利的帮她迅速整理好一切,顺便说了几句这位求亲公子:“别人家提亲,无论如何也要请家中德高望重的长辈来说媒,这位公子却是自己来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
郝韵来不免心疼他,他哪里还有家人,往后她就是他的家人。
二人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前厅却发现只有郝唤才一人和一堆精美的红色礼盒。
她心中失望,撇了新叶一眼,似乎在埋怨她通知的太迟。
“爹,我听说方才有客人?”
郝唤才看着自己女儿掩也掩不住的笑意,故意板着脸逗她:“是啊,但已经被我赶回去了”。
郝韵来顿时像被火烧了一样,但随即冷静下来:“那怎么还收下人家的礼物?老爹,你的小心思也太多了,明明就是相中他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她边说边坐下查看这些礼物,没想到这次倒是大方了,礼数周全,她还以为秦随风打算空手娶媳妇,毕竟这桩婚事也是交易。
“你呀,就知道向着他,是你想的那个人”,郝唤才看着女大不中留的郝韵来,心中感概,他屏退了下人,又语重心长说道,“阿韵,爹不想你难过,既然你们二人心意互通,爹不是迂腐之人,也不敢做棒打鸳鸯,否则你娘又得怪我,虽然那小子对咱们家有恩,人品心性也还凑合,但是我也警告了他,若是对你不好,绝不饶他”。
每一位老父亲看着自己养大的女儿被不相干的人拐跑,难免心中不是滋味。
“爹,你放心,他要是敢对我不好,不用爹出手,我第一个不饶他”,郝韵来抱着郝唤才的胳膊信誓旦旦,毕竟她当年称霸水丰街,压榨秦铁匠的事情一点不掺假。
既然这桩婚事男女双方都无异议,杨凌毕竟看好秦随风,殿试时的名次虽不算靠前,但他相信假以时日,此子绝非池中之物,故而也放心将郝韵来交给他,
不日,皇上亲自下旨赐婚,一干朝臣震惊,本以为皇上左右太傅千金的婚事,是想将她纳做后妃,结果赐给了一个家世普通的五品捕快。
也不对,现在秦随风是东林大营的正四品威远将军,真正的手握兵权。
洞房花烛夜
婚期已经定下,半个月后的五月初六,万事皆宜。
杨凌赐了秦随风一座威远将军府,和太傅府相隔不远,是从前的公主府,公主远嫁后便一直闲置,精致贵气自不必说,只是这其中的荣宠让许多人捉摸不透,为的是太傅,太傅千金还是年轻将军?
东林大营一年前初建成,目的是训练一支个个以一挡三的精兵,杨凌格外重视,但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主持大局,干脆亲自指挥,可以说是皇帝亲兵,现在把他交给秦随风,谁也没想到。
当今乱世,掌兵权者握命脉。
秦随风忙的不可开交。
军队操练一刻松懈不得,偏生他还是空降将军,大多数人口服心不服,既要应付这帮心比天高的皇帝亲兵,还要筹备婚事,他不愿假手于人,事事亲历亲为,就连喜帖也是每一封亲自手写。
张全走进书房,替他关上窗,端一杯热茶:“将军,夜深了,休息吧”。
秦随风现在的身份摆在明面上,为了便于联系,他将张全招进将军府当管家。
“你先去歇着吧,我还有些文书要看”,秦随风头也不抬回应他。
张全看着他日益消瘦的身形,忍不住说:“将军,您进京也不是为了……”
秦随风自然明白他的疑惑,单枪匹马来瑶京,为的是镇烟虚天图,为的是秦家血仇,可是他除了是秦家人,更是大杨人,秦家灭门和北连脱不了干系,此刻他既身为威远将军,自然应当竭尽全力。
“先国后家,我有分寸,韩飞查的怎么样了?”
张全答:“那份卷宗的记录表面看起来很正常,但是正如将军所言,将此人和魏百秋联系起来,还真有蛛丝马迹,七年前他曾见过魏百秋身边的一个车夫,在这之后韩飞和车夫都没了踪迹”。
他接着说:“这位车夫跟随魏百秋多年,可他无缘无故消失并没有激起任何涟漪,到现在知道他存在的人也不多,至于别的,我还在追查中”。
秦随风颔首:“十九年前魏百秋受益最深,十有八九与他有关,进来我身上发生的事情太多,不免有心人,做事小心些,不要横生枝节”。
另一边郝韵来倒是清闲,郝唤才每天忙忙碌碌筹备婚事,还有杨凌时不时派人帮忙,就连嫁衣也一手包揽,早早就让宫中尚衣局量了尺寸,日夜赶制。
她的生活和往常并无二致,照旧日日去天机策点卯,只是免不了被傅良意数落一番:“我从心底将你当作姐妹,你竟背着我连婚事也定下了,才不过月余,你我之间的情谊在秦随风面前便一文不值了”。
郝韵来知道她说的是气话,好说歹说才将人劝好,不再生她的气,时常与她谈论些不着边际的婚后生活,惹得郝韵来屡屡脸热。
自己有了归宿,便不忍见好友落单,她心中惦念的人毕竟生死永隔:“良意,我知道说这话可能你不爱听,但是你总归不能一辈子守着念想度日,人一生的缘分不止一段,新的际遇来了不要任它溜走”。
也不知道傅良意听进去多少,不轻不重说:“我知你是为我好,不过现在可不是操心这个的时候,只管做你的新嫁娘,说不准,在你的婚宴上我便对哪位公子一见钟情了”。
但愿如此。
时间一点点过,太傅府一点点变成喜庆红色,婚期转眼便到。
郝韵来跪在祠堂前,对着郝夫人的牌位磕了三个头:“娘亲,明天阿韵就要出嫁了,就是秦随风,娘亲应当记得,当时还为他狠狠哭过,真要嫁给他的时候却有些害怕了,他对我的心意我猜不准,婚事也不是他的意愿,可我真的很满足了,我相信娘亲在天上看着我,也为我高兴”。
她在祠堂中沉默静坐了半日,想到很多过往的事,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时刻,这一年中,虽然郝唤才在朝堂出谋划策,对战事起到了一定的缓解作用,但北连已久虎视眈眈,敌虏一日不除,血仇一日未报。
晚间郝唤才来寻她,发现她满脸泪痕,顿时心疼不已,像小时候一般将她拢进怀里,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头。
“爹,我好想娘,好想她能亲自送我上花轿,好想见见她……”
郝唤才明白她内心苦楚,他又何尝不想?
“好阿韵,你娘一直都在,她一直都陪在咱们身边,不哭了啊”,郝唤才忍住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安慰她。
世上最痛苦之事,莫过于死别,生离尚存一丝念想和希望,死别却是完完全全化作灰烬,再也再也没了盼头。
隔日一大早郝韵来就被叫起来梳妆,其实她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刚有些困意,便到了时辰。
为她打扮的人都是宫里来的,手艺自不必说。
一屋子的人都喜喜庆庆,反而是她这个新娘子眉眼间透着落寞。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银笋尽标齐”,梳头的姑姑说着吉利话,郝韵来终是有了些嫁人的觉悟,看着镜中的自己,浅浅一笑。
忙活到天明,郝韵来摇身一变,平时清汤寡水的影子一点也看不见,新叶为她高兴:“小姐果然是下凡的仙女”。
饶是郝韵来再五大三粗街霸王的性子,这一年归正不少,被下人们一夸,愣是不好意思,正闹着,“吱”一声,门被压开一条缝,透出个小脑袋,正是傅良意。
郝韵来没有兄弟姐妹,傅良意就算是是娘家的亲姐姐了,一早就交代了她早早来。
“哎呀,这是谁呀!还是我们的郝捕快吗?美的我都不敢认了!”傅良意也就在相熟的人面前活泼的不像话,说完又屏退了下人。
“怎么了?神神秘秘的”,郝韵来看她一脸做贼心虚的样子,还真是千人千面,拿了纸笔就是不苟言笑,现在又像个小猴子。
傅良意确定周围没人,才压低声音说道:“你小点声,我给你带了个好东西”,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她。
郝韵来翻了一页就惊的扔到了地上:“傅良意!”
傅良意心疼的捡起来,拍拍灰:“这可是我托了不少关系才拿到的,市面上买不着,你看着装订,看着纸质”,话还没说完,就见郝韵来要掩她的口,躲过去接着说,“你不会以为成亲是小孩子过家家吧,得亏我来提点你一二,不然到了晚上丢人丢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