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清逸闻言一怔,倒也释然了:“既然如此,丫头便放心去寻你的心安之处吧,我定尽我所能护你周全。”
日暮,纷纷扬扬的雪花又飘了起来,直到将大地都铺上了白毯方才停住。婧瑶遣了林潇然亲自到羲军营中去给君沐宸送口信:入夜时分,西郊松林回马亭一见。
待君沐宸赶到时,已经远远见婧瑶伫立于亭中等候了。婧瑶这次独自出去除了裹上那白狐裘的斗篷,便又带上了一顶白底红边的毡帽。只是夜间本来就是寒气最盛的时候,又加上冰雪初融,雪风透骨,只不消一会儿的功夫,怀中的暖炉便已经不够暖和了。婧瑶暗自催动了真气御寒,但还是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而来赴约的君沐宸却是难得没有身着戎装,只是白玉束发,一身素青色的棉袍围上了一件墨狐皮挑织金线的披风。听见她咳嗽的声音,他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入了亭中:“公主倒是第一次私下约本王相会,本王还真是受宠若惊了。”
婧瑶又摸了摸手炉,笑道:“既是私会,殿下身后的尾巴可是不少呢。”君沐宸身边的暗卫十三影,无论他走到哪里总是会有几个暗卫暗中护卫左右。只是对于婧瑶这样的高手而言,对于生人的气息不自觉得就会十分敏感,她心知是宸王身边的暗卫,便出言打趣道。
“让公主见笑了。”宸王知晓她话中所指,倒是也大方承认,手臂一挥,暗卫便都退了下去。嘴上却依旧不改他风流本性:“不过公主私下约本王到此,莫不是挂念本王,想要与本王幽会的?”
未曾理会君沐宸嘴上的小便宜,婧瑶看门见山直入主题:“云国西南边患,想必宸王已知情了。婧瑶听闻如今羲国朝中凌王之势日盛,想必宸王也有心班师回朝。此番前来,我是想跟殿下谈谈条件,做个交换。”
自负如君沐宸的,一贯对他自己筹谋的事自信十足,对于朝中争储一事,他也自有决断。“哈哈,公主难道忘了,本王上次就已经说过了,本王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过,公主以为,你还有什么筹码来跟本王谈条件、做交换的呢?”
交换
可是婧瑶也是善于洞察人心,谋虑深远的。她既然有把握提出这样的建议,对于两人达成一致自然也是胸有成竹的。于是便也打开天窗说亮话:“殿下既然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对于羲国储位自然是志在必得,且已成竹在胸的。婧瑶也相信,以殿下金戈铁马,称霸天下或许也并非难事。只不过,宸王殿下是想要一个战火肆虐、满目疮痍的天下,还是想要一个百姓归心,太平强盛的天下,却在于殿下今夜肯不肯跟我做这个交换了。”
君沐宸闻言眸中一动,方才脸上的不羁之色已经一丝不见,他的唇角勾起了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如此,本王倒是小看公主了。不知公主想要怎么来做这个交换呢?”
婧瑶沉吟片刻:“羲国片甲不得入宣境,作为交换,本宫倾尽宣国之人财物力,助殿下一统天下。如何?”
宣国本是文风鼎盛之地,又是富庶江南所在,若是宣地能够免于战祸,便是极好得保存了人才与财力,而这两样不仅对于战后的国力恢复尤为重要,对于开创一代太平盛世更是不可获缺的。不可否认,婧瑶的这个条件相当于主动与羲国结成了同盟,无论是对于羲国还是对于君沐宸而言,都是稳赚不赔,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买卖。
果然,在这样的条件面前,没有人会不动心,君沐宸问道:“这个交换听起来的确诱人,如此丰厚的条件,本王自然答应。公主是想保宣国免于战祸,只是这样的交换,看起来可是宣国吃了大亏呢。虽则本王与公主之间是君子之诺,只不过口说无凭,本王所赠玉环就当做是本王许给公主的信物了,公主还须得给本王留个信物,方算诺成。”
若是按照婧瑶心中所想所愿,待天下大统之时,自己便也可以功成身退了,她或者会真的像上次与司徒清逸所说的玩笑话那样,寻一处极安逸处明月清风隐居起来,又或者浪迹江湖做一个行侠仗义的侠女。只是这些话,若是说出来给君沐宸听,恐怕他要以为自己听到普天之下最好听最好笑的笑话了。思及此处,婧瑶到了嘴边的这些话便又咽了下去,小心地解下随身佩戴的青金玉:“殿下要一信物何难?婧瑶知道,你那玉环非等闲之物,便将自幼佩戴的青金玉牌交换于宸王殿下,也算得公平了。这玉牌乃是我母后留给我唯一的遗物,还望王爷妥善保存。待到你我约定达成之日,此二信物完璧归赵,各归其主。”说完,掏出一块青金石的方形玉坠递与君沐宸。这青金石玉坠色相如天,通透而呈现出帝王青的颜色,普天之下也只此一块,正是婧瑶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因此她自小便贴身携带。
君沐宸满意地接过青金玉牌,与其同时他丝毫没有放过婧瑶脸上的种种表情变化,他试图通过她的脸、她的眼睛看进她的心里。无论婧瑶公主是否还有其他盘算,是以这样丰厚的条件为宣国换得短暂的喘息之机,还是想要在羲国歼灭云国之后再与他一争天下,但就眼前来看,婧瑶公主这样的条件依旧足够让他动心:“本王爱江山也爱美人,若是真如公主所言,本王不介意届时与公主共享这天下!宣国与羲国结盟,宣国的公主将来做本王的皇后,岂不是一段佳话?”
闻言婧瑶只是淡淡一笑。果不其然,与君沐宸这种一心只有天下的人谈什么归隐江湖,恐怕对于他而言还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吧。罢了,只要今夜能与他达成交换,自己将来的去处也未见得需要君沐宸成全,也未必就与他有关。这样想着,婧瑶便也对他这番共享天下的言论不置可否了。见婧瑶若有所思,似乎是没有听见他的话,君沐宸倒也不气不恼,转而说道:“既然公主筹谋深远,想必眼前也早已替本王想到了一个名正言顺班师回朝的理由了?”
婧瑶收拾了心思,一个旋步抽出藏在腰中的曲水游丝剑。“宸王殿下被婧瑶公主重伤,这是不是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呢?”君沐宸爽朗一笑,旋即也抽出了他所配天阙剑。“哈哈,公主聪慧,这个理由倒是很能让本王省心的。这曲水游丝剑重出江湖,本王倒是也一直想跟公主讨教讨教呢。”日暮雪染松林海,便见两人追逐相较于林间。内力相交处,直震得树上冰雪尽落于地,可是两人的轻功又是极好的,脚步飞旋之间竟是几乎没有在雪地上留下什么足迹。婧瑶的曲水游丝剑以至柔至韧见长,而君沐宸的天阙剑却是至刚至利的,高手对招,自然是酣畅淋漓,彼此折服。到最后一招收势,君沐宸极有默契地故意卖了个破绽,婧瑶便当胸震了他一掌,再回身时,曲水游丝剑不偏不倚地刺入了君沐宸的右肩。
君沐宸当下喷出一口血来,他以剑支地,气道:“你这女人,下手倒是够狠的。”
此时倒是换了婧瑶得意坏笑道:“若非本公主手下留情,殿下又岂是区区吐血这么简单。小小内伤,将息调理一月便能痊愈,你那肩上伤口虽则触目惊心,左不过也是叫他们看了严重,好掩人耳目罢了。宸王殿下好生照顾自己,婧瑶便先行告辞了。”说完还真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可怜了君沐宸尽管气的牙痒痒,也只能怪自己是心甘情愿挨了她这一掌一剑,这样一出苦肉计,的确也是他班师回朝的最好理由。见婧瑶公主离去,暗卫方才敢上前来。见宸王伤重,便也什么都不敢问,将他扶回了羲军大营。
回到大帐的婧瑶脚下虚浮,司徒清逸见状赶忙扶住了她,察觉到她双手冰凉,手指搭上她腕间的脉搏,司徒清逸便已知发生了什么,恼到:“你方才同君沐宸动手了?他那武功本是至刚的,丫头竟是如此任性,非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嘛?”
身处如此严寒的户外,贸然与君沐宸那样的高手动手,对于婧瑶而言不仅会导致原本护体御寒的内力损耗,一不小心还会导致寒气侵袭身体,因此一贯对她温言相向的司徒清逸才会如此这般紧张恼怒。可是情势逼人,有的事非得是苏婧瑶亲自来办不成,因此婧瑶虽然心中对司徒清逸有些许歉意,在此事上却只能撒娇敷衍地笑道:“怎的司徒也知那宸王的武功套路,好像你跟他交过手一般?若说我任性,还不是司徒你惯的?我便正是仗着有司徒神医在跟前才敢如此任性呢。好了,我还真觉得有些受了寒,还得劳烦司徒先生替我运功驱寒才行呢。”说完早已乖乖盘坐到榻上,无辜的眼神瞅向司徒清逸。司徒清逸无奈一叹,便替她运起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