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去！”闵雯说，“话多。”
“……”慕沅闭嘴。
上完药之后，她的手臂被缠上了纱布，用点力还是疼，只能挂在脖子上。
整个过程，她一声都没哼。
“好啦，上好药了，不过要记得定时换药哦。”女医生嘱咐道，又对慕沅说：“学长，我去查房了，你……你不能扣我分啊……”
女医生撒起娇来……还真让人招架不住。
光是她的声音就够人招架不住了。
闵雯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慕沅，又撇开眼神，紧接着慕沅出声，有些不耐烦，“行行行，不扣你分，你快去吧。”
“那我走了。”
女医生很快离开。
慕沅在她对面坐下来，眼神示意了一下她被包裹住的手，“感觉好点了吗？”
闵雯垂眸，“本来就没什么，是你小题大做。”
对面的人“啧”了一声，明明刚刚疼得脸色都发白了，还逞强。
闵雯：“你什么时候勾搭的小学妹，看样子还在实习吧？”
“她？”慕沅反应了一下，“刚上研究生，说什么举目无亲，就我一个同校的，啧，挺可怜。”
可怜……
“看人家可怜，你就欺负人家？你就是这样做学长的？”
“……”
慕沅无辜，“我哪儿会做学长啊，我只会做无赖……这不是你知道的嘛。”
闵雯无语。
“我先回去了，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我会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慕沅突然严肃，“你要是有办法，至于欠这么多年吗？”
闵雯没话说，他说得没错，如果有办法，她不会欠这么多年。
但她脾气很倔，“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别管了。”
“怎么没关系，我把军令状都立在那儿了，到时候失业的可是我。”
“我会想办法，不会让你失业的。”不管怎么样，这件事都与他无关，不能再牵连他。
慕沅果然气了，“我想的办法就不是办法了？你非要气死我是吧？还没等他来动手，我就该被你气死！”
闵雯没说话，他自己气了一会儿后冷静下来，看着她邪笑，“哦，你是不是怕欠我太多，还不了？”
闵雯：“……”
是啊，怕欠你太多，还不了。
慕沅：“那你就对我好点不行啊，非得气我……”
……
慕沅坚持送闵雯回家，在路口遇到沈沉那厮和安兮两人一起出门，才知道原来是闵雯和沈沉住隔壁，安兮和闵雯住一起。
这个认知，突然让他觉得自己被排外了。
所以他打算，过两天搬过来和沈沉住。
不过沈沉和安兮一起出门……他们去哪儿？
难道安兮已经得手了？
不可能吧，沈沉能这么容易？
送闵雯回到家后，他倒是识趣没有进去讨口茶喝，闵雯现在的怒火已经到顶了，要是再刺激一下，估计就火山爆发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凡事，循序渐进最好。
*
之所以选择下午，是因为沈沉知道安兮怕热，而且，她好像有点不喜欢太阳，总是戴着墨镜。
这一点和孟清思不像。孟清思很怕热，但很喜欢太阳，是因为她怎么都晒不黑。
一路上，沈沉没有询问去哪儿，安兮也没有提前透露，直到两人到达落阳台。
出乎意料的，今天来这里的人不多，比起第一天到C市，这才是最佳观光时刻。
远处的高楼大厦被漫天的红霞映衬着，像是披上了荣光，从玻璃面板反射出来的光不像日光强烈刺眼，倒添了几分温和。
很多年前，他也带孟清思来过。
那时候她们一家刚搬来，孟清思很想家，他就带她来这里看日落，他说，以后想家的时候就带她来看。
后来他们也经常来，不是因为她想家，而是她喜欢看日落。
她喜欢从这里看这座城市，她想记住这里的一切，她想记住那个叫弱水镇的小地方。
从这里看，这座城市已经变了很多，沈沉几乎找不到当年他们一起看过的样子了。
“沈医生，你知道这里的典故吗？”安兮突然问。
沈沉点头，“知道。”
安兮：“那你肯定不知道后半段故事！”
他侧头过来，带着疑问，也带着无奈。
“后来王爷的妻子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因为王爷变心了。他娶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富家小姐，开始嫌弃妻子人老珠黄，没趣味。但妻子一直默默无闻，处处忍让，她一直认为，自己能等到王爷回心转意，他总有一天能看到她在身后不离不弃地守候……可是她错了，王爷并没有重视她的存在，也不在意她的处处忍让，接连娶了好几房小妾。夜夜笙歌欢笑语，从此不问结发妻。”
“直到妻子的死讯传来，王爷才惊然大悟，原来自己辜负了那个最好的人。于是，王爷殉情了。”
故事讲完，安兮面露苦涩，“沈医生，你说，她的选择对吗？”
沈沉：“不知道。”
他说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
没有人能评价感情，感情也并非语言所能定义。
第二十章
他不想说，安兮也没再追问，看着远处长叹一声，“所以啊，看似美好的一切，都有裂缝可寻。因为人，本身就是不确定因素。”
她这句话，令沈沉皱起了眉。
这一刻的安兮，似乎身上带着“绝望”二字。
“沈医生，你想听我的故事吗？”
沈沉看着她，将手中刚买的水递给她。
……
“我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对我来说，名字就是名字，没有任何意义。我在孤儿院长到17岁，离开那里以后我根本找不到方向，其实在那里也一样，我从来都不适合活着……换句话说，我没有活着的必要，我的存在于这世界不多，于这世界不少。”
“直到22岁那年，也就是去年，我出了车祸。其实我挺开心的，能够以这样一种可能被人知道的方式死去，我没有家人，所以不会有人难过，对方也不需要赔偿，我没有连累到任何人，但我应该……可以被人记住一段时间。”
“这样就够了，我真的以为这样就很好……但命运总是很奇怪，我收到捐赠，也收到捐赠人的遗产，当时我甚至都不知道，她是谁。”
“再后来，我就遇到了你。”安兮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下来，橙黄色的光照射着她，暖暖的，“是你，让我觉得人间值得。”
生命里，总有一个人的出现，让你觉得人间值得。
这就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
“沈医生，我喜欢你呀。”
这句告白，是她说的第二次。
第一次在孟清思宣布退出娱乐圈一个月的那天，新乔医院门口，她记得告白以后，沈沉一路上都没理她。
那这次呢？
沈沉低着头，“安兮，对不起。”
他说：“我不是你的人间值得。”
他说：“只有你自己才是。”
其实他想说的是：我不能做你的人间值得，因为我的人间值得不见了。
这一次，安兮没有难受。
其实她早就知道了，沈医生不会喜欢任何人，哪怕再像孟清思。
这些日子她努力的做孟清思信里的样子，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孟清思，至少在沈沉的眼里，她永远不是。
那天，她打开的箱子里，装了许多十几年前的东西，不用猜，这是他们的共同回忆。
箱子里一共四封信，均为打印。
第一封，是她的自我介绍。
她叫孟清思，小名叫阿水。
第二封，是她和沈沉的故事。
8岁时，有位先生算出她命里缺水，父母便带她搬到江南，并给她取了个小名叫阿水，但其实她特别怕水。
沈沉就住她隔壁，她每天都能闻到中药的味道，8岁的孟清思对这个味道充满了好奇。
某一天，她推开了那扇门，就见到和她一般大的一个小男孩正拿着扇子使劲扇药罐底下的火，希望这火越旺越好。
他看到了她，两个人对面相视，竟尴尬得不知所措，最后孟清思听到屋里的电视声，她才说：“我能来你家看电视吗？”
沈沉没答应她，直到他母亲从屋里出来，看到孟清思站在门口，招呼她进去，“进来吧，正好没人陪我看电视，小丫头来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