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纳兰氏皮笑肉不笑的:“行,那就辛苦吴侧福晋了。”
心里大概在说,谁的马屁你都上赶着拍,和你那爹简直是一个德行!
吴侧福晋截胡的胆子大,自然是逞着礼亲王的威风。
正福晋一走,她就宛然是家主,亲亲热热挽着李夕月的手,又吩咐其他人:“别当大福晋好说话,你们就躲懒。王爷的帽子、朝珠、礼服……都得好好检视着,祭天大典可不是说着玩的。”
其他人敢怒不敢言,一个个笑融融应了声。
李夕月被她拉进屋子里,直接就叫“升炕”:“哎呀,大冷的天,就她好意思拿个冰冷的瓷墩子请贵客坐。来来,坐在我边上,咱们喝点热茶,吃点点心,暖暖身子。”
聊了一会儿家常,吴侧福晋似若无意地问:“哎,万岁爷这阵子很忙吧?”
李夕月说:“万岁爷一直就忙。”
吴侧福晋看着自己养得长长的指甲,一会儿斜觑着看李夕月:“那是,万岁爷日理万机么,我们王爷也跟着忙。眼看着明儿大冬大祭,再一个月就该过年了。府里头方方面面也该忙起来,大福晋日常得去宫里伴着太后,家里只有我们几个瞎忙活。累死人了。”
过年嘛,没有不忙的,后院里的女人们格外繁忙,除了洒扫除尘,还有各处的礼物都要分拣送出,各处的关系有好大一部分是靠后宅的。
李夕月应和了她几句,正想着怎么尽快把话题转过去,吴侧福晋自己已经说:“不知道李姑娘方便不方便帮我带几件东西给宫里的颖嫔娘娘?”
李夕月做一副惊喜的样子:“啊呀,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今儿给颖嫔送万岁爷赐的字的时候,娘娘她也提到了侧福晋呢!也带了礼物给您!”
她拿出绣汗巾和两个首饰匣子,替颖嫔说:“娘娘说宫里的东西带不出去,只能聊表心意了。”
确实是心意,吴侧福晋也挺感动的,拿过东西,眼圈都有点红:“唉,桂儿是个好孩子,长得那么好看,当时我就说她必然受宠,让王爷一定要亲送她的履历——结果呢,他丢给福晋去送,唉……好在如今也算被我说中了,她也争气的,入宫四个月就晋了位份。只是后宫日子难熬,她父亲只是个五品的武官,没法给她的身份带来些长进,只有靠她自己再争口气,生个皇子出来,就可以名正言顺了再升一升了。”
李夕月想起颖嫔的话,突然心念一动,试探着说:“颖主子也正是担心这一点呢。她侍寝是宫中头一号多,但是肚皮一直没动静。她自己也说……也说……”她不知道怎么和吴侧福晋转述颖嫔的话,所以竟自结巴起来。
吴侧福晋却到底是经了不少人事儿的了,挑眉听了听,又看了看颖嫔送来的东西,然后笑了起来:“只怕是万岁爷腰肾不好?”
“啊?……”黄花大闺女的李夕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吴侧福晋指着汗巾说:“鸳鸯绣是绣了一对,但是一点昵状都没有,不就是琴瑟不和谐么?万岁爷常召颖主子侍寝,却不能致她怀娠,还有这样难言的闺怨,想必也是那方面不谐了。”
她掩口笑道:“当年,他们但看六阿哥性子阴柔,却大概没想到他这性子软弱、身子骨瘦弱,那方面的能耐大概也弱些了。”
李夕月这下听明白了,而且觉得区区侧福晋竟然敢这么在背后点评嘲讽皇帝,她心里蹭蹭地冒火。
大概是她脸色瞬间变了变,吴侧福晋也发觉了,赶紧打招呼道:“李姑娘别担心,身子骨弱,总是好调养的。无非是劝着万岁爷少操劳,平日骑射运动别停下来。我这里还有极好的方子……”
她挤挤眼笑着,先安抚李夕月,推过点心匣子让她多吃点,又亲自去屋子里拿了纸抄了方子,也推过去说:“姑娘有空呢,把这张方子交给颖主子。这真是张极好的方子,王爷自己也用的,是我父亲专程请江南第一名医开的,代茶饮或者泡酒饮。宫里么,少不得再请御医掌眼,估摸着他们见到这张方子,也要叫好呢!”
她到底是“久经沙场”的妇人,能把礼亲王这半老头都迷得不行,自然有一套自己的法门。笑得神秘而诡异:“李姑娘是姑娘家,不过将来总要嫁人,男人厉不厉害,多半要看床上,而困住男人的心,也得靠床上。这些药茶药酒的,功效立竿见影……”
李夕月脸“腾”地通红。
吴侧福晋笑得前仰后合:“你别害羞,得空和颖主子说,先献方子,另有其他法门,她自己也要多琢磨。”
李夕月借着脸红回转了不忿的神色,亦晓得自己刚刚的脸色是没收敛得住,太孟浪了。
她暗道“惭愧”,好在是张娇憨的脸,笑一笑就不觉得奇怪:“哎,我们做奴才的,最担心莫过于主子的身子骨。听闻主子身子不好,惊得我呀!”
吴侧福晋笑道:“姑娘真是对万岁爷忠心耿耿!”
李夕月赶紧做个现成的好人:“奴才么,伺候谁,少不得都要忠心。我刚进宫不久时,就是伺候颖主子的,看着颖主子承恩,我少不得也为她高兴。”
忠心一表,吴侧福晋更觉得李夕月无疑是自己人了,想想她给颖嫔递东西带话的热忱,再想想这又是御前的宫人,她少不得为自己的干女儿再敲敲边鼓,说道:“冬至大祭之后,年节的礼数就多了起来,若我哪天进宫给太后皇后叩头,想也得捎带着与我那干闺女聊一聊。姑娘是宫里人,有没有便宜行事的法子?”
亲王福晋、出嫁的公主格格、大官的命妇都是可以进宫的,不过吴氏是侧室,颖嫔也是根基未深的嫔妃,两个人见面通常只是随侍太后皇后的时候,大庭广众的,说两句私话难上加难。
但李夕月知道情弊必然就出在这里头,奓着胆子点点头自作主张:“一般是不容易,不过颖嫔主子是万岁爷的心头宠,要便宜行事未必不能,左不过奴才心里有数,什么时候悄悄和颖主子提一提,她再和万岁爷提一提,只要几下里一凑,办法总是有的。”
吴侧福晋大喜,连连称谢,不仅奉承了李夕月好些话,还又打算厚赐几匹衣料给她。
但这次,李夕月坚辞没要:“侧福晋抬举,奴才本不该不识抬举。但是奴才今日是偷偷给颖主子递话递东西,本也不算什么,但若是拿了侧福晋的赏赐,那味道就不对了。颖主子现在得宠,但也是无数双眼睛盯着,万一谁拿奴才开刀作筏子,仅‘收贿’一条,就怕要牵累主子了。所以,奴才一万分谢侧福晋的赏,却真的不能要。”
不是她的,她不能贪,特别是明知道皇帝接下来会拿颖嫔、礼亲王开刀,她更不能“拿人的手短”。
好在话说得很漂亮。
吴侧福晋便没有多想,啧啧赞叹了一会儿李夕月的清丽、聪慧和廉洁。恰听前面传话说李贵也要走了,于是,吴侧福晋亲自把李夕月送到二门边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走情节的一天
黄桑只是背景板,默……
第82章
李夕月在王府嬷嬷的帮助下, 踩一张条凳上了车。
车辚辚地在王府平整的青砖石地上行驶起来,李夕月悄悄揭开帘子一角,恰恰在角门外守卫的护卫里看见了亦武熟悉的影子。
若没那回看到他的名字开列在皇帝收到的夹片里, 李夕月或会选择对亦武视而不见,避免闹出什么误会来。但毕竟是从小一道长大的, 怕亦武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 李夕月决定还是找个机会提醒他一下。
握着腰刀在角门边值守的亦武, 知道现在出来的是宫里的车,按规矩是目不斜视,然而却眼见车里抛出来一块粉绿色手绢, 飘飘悠悠正在他面前的地上落下。
然后车窗帘揭开一个角, 露出一双他极为熟悉的眼睛,传出他耳熟能详的声音:“哎呀,我的手绢掉了, 烦请帮着捡一下行吗?”
亦武咧嘴一笑,俯身捡起那块手绢, 紧两步上前, 说:“姑娘,你的手绢儿。”
李夕月从窗帘儿里伸手接过手绢, 低声说:“辛苦了,大冷天立在风里。”
“不辛苦!”亦武看她亮晶晶的眼睛, 甜蜜蜜的笑靥,心里就是暖融融的, 要不是规矩管着, 真想和她多说两句话。
李夕月却想着怎么把最重要的事不露声色透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