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黑塔利亚同人)鲜花的山岗(28)

作者:远方的小白桦/白桦与红霞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他们不赞同元首,而元首就是祖国的利益。”

“这是海涅!亨利希·海涅!”当大学生再次从卡车上抓过一本书的时候,外公忽然疯了似的大喊起来,“难道你们不是读着海涅的诗长大的吗!耶稣基督啊,放过海涅吧!”

就在书皮上,童年时描画在日记本扉页的端庄面容,正严峻而忧伤地望着基尔。他愣了片刻,随即不由自主地扑上前去,想要把书抢过来。

可是大学生已经扬起了手臂。海涅在烧红了的夜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绝伦的弧线,火堆顶端刹那间跃出一簇高高的火苗。年轻的人群为这奇美的景象欢呼不已,焚书仪式慢慢变成了一项花样百出的投掷游戏。

“我三岁时就会背海涅的诗了,所以现在要亲手烧掉他,来向德意志祖国赎罪!”大学生坚定地、依旧彬彬有礼地对着惊呆了的祖孙俩说:“海涅是犹太人!”

……过了许久,基尔才敢抬头看一看外公。那张须发皆白的面孔迎着冲天的火光、沸腾的人群和飞旋的纸灰,好像中世纪那些被判处火刑的受难者。一小块烧焦了的纸片失魂落魄地飘过来,正好落在外公的脚下。

“捡起来,孩子。”他听见外公嘶哑的声音,“读给我听……”

他俯身拾起纸片,觉得好像是在拾起自己的骨灰。这是海涅在大火中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这不过是前奏,在焚毁书籍的地方,

最终也会焚毁人民。”

【注】

1、”在我遥远的德国境内……“出自海涅《新诗集》。该诗讲述了1077年的”卡诺莎觐见“。

2、1077年1月,时年21岁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亨利希四世,前往意大利北部的卡诺莎城堡向教皇“忏悔罪过”。在暴风雪中乞求三天三夜后,亨利希四世才得到教皇的原谅,此后,“卡诺莎之辱”在西方成为屈辱投降的代名词。

3、1933年5月10日,柏林洪堡大学的纳粹大学生联盟,从洪堡大学老图书馆中搜出2万多本图书,扔到贝贝尔广场上付之一炬。

4、”这不过是前奏……“出自海涅《阿尔曼索》。1995年5月20日,在贝贝尔广场落成了焚书纪念遗迹。其中一块铭牌上就刻着这两句诗。

第32章

……十年过去了,眼看就要到第十一个年头。这些年来,基尔伯特见过的每一簇火焰,仿佛都在焚烧着先贤们的著作、躯体和灵魂。窗前的小灯是这样,节日的焰火是这样,指间的烟头是这样。甚至连游击队的篝火,也能让人回想起那极不愉快的往事。

他一声不吭地把斧子劈向树丛,觉得自己离篝火很远很远。

“果真是大学生先生!城里来的!”仿佛是云雀般轻快的声音飘进了他的耳朵。“瞧这架势,哪像是在劈柴,简直就是个傻头傻脑的骑士在操练!”

想都不用想,听都不用听,他就知道这是丽莎·海德薇莉。她背朝着林边空地上的篝火和人们,林中的夜色在她的脸上投下面纱似的的幽寂。只有那双眼睛依然是愉快和明亮的,仿佛从不知人间的种种苦痛悲伤。

“偏偏本大爷却是个聪明人,多么不幸。”他向着她走过去,一条臂膀把劈柴像宝贝似的护在怀里,另一只手则牵住她的袖口,将她的小手从衣兜里拉出来,飞快地握了握那略嫌粗糙的温暖的指头。

“教我德语吧!基尔……”他那冻得冰凉的面庞感觉到她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好像是荞麦汤的味儿,也好像是一种他终生都难以穷其奥妙的独特气息。他将其称之为女性。

“教我德语吧……刚刚在篝火前面,我听你说歌德、席勒和海涅……我想读一读他们的书……”

“怎么想起读书来了,丽莎?”

“我没有读过多少书,可是我看得见你提到他们时的眼神。想一想,能让你这么个家伙衷心敬爱的,一定是些最杰出的人……”

他忽然攥紧了姑娘的手,一言不发地把她拖回篝火前去,以近乎粗暴的方式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他把木柴放进火里,听见她嘟嘟囔囔地抱怨他下手太重了。

不,虽然她没念过多少书,可丽莎聪明着哪。她知道那时他心里不好过,也知道在他面前应该赞扬歌德、席勒和海涅。只不过她善于装傻罢了。狡黠得毫不做作,丽莎就有这样的本事。

“教我德语吧!基尔……”她的头发丝儿搔得他的脖子痒痒的,她的柔声细语仿佛一只小蚂蚁,慢悠悠地爬进他的耳朵里去,“我想读一读海涅的诗……”

“怎么不提歌德和席勒了?”

“因为你提到海涅的时候,眼神儿又不一样……”她轻轻地笑了,“那时你的眼神儿特别地温柔……”

果真是魔鬼般的姑娘!还有魔鬼般的海涅……多年以前有个傻头傻脑的大学生,给一位高傲美丽的女郎寄了九十九封信,每一封里都工工整整地抄着海涅的一首诗。当他抄完第一百首之际,她就成了他的新娘。多年以后,基尔就亲亲热热地唤他们外公和外婆。

柏林焚书后不久,外公病了,一年就后离开了人世。亲人们在病榻前哀哭了许久,只有十四岁的基尔伯特没有流泪。外公临终之际把他叫到床前,竭尽最后的力气,沉痛地说:

“海涅被杀害了……德意志的夜莺啊!一百多年来没有人能杀害他!可是他的子孙后代们,亲手把他烧死了……”

何止是九岁,就是十四岁,对于痛苦而言也还太早、太早了。可是他是德意志的孩子,而德意志的痛苦已经太久、太久了。

“难道不得不像浮士德那样,去和魔鬼作个交易,为的是寻找到在这荒诞的世上,什么才是终极的真理?”又过了几年,当他中学毕业,决定报考慕尼黑大学哲学系的时候,基尔伯特这样想。

然而浮士德爱上了格蕾辛。即使是被卡住了喉咙、烧成了焦炭,海涅的夜莺也还在痴情地歌唱着青春的烦恼。基尔伯特恋爱了,只是她没答应。

她是他在哲学系的同学,苏菲·绍尔。尽管基尔一向自命不凡,但他承认她是同龄人中学识最丰富、思维最缜密的一个,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她有着高高的开阔的前额、挺直的鼻梁和线条分明的嘴唇。这宛如希腊神话中智慧女神的面容,也许会让别的小伙子望而生畏。可那时基尔伯特却固执地相信:既然上帝将他塑造成一个博学多才的青年,在他天平的另一端理应放上一个等重的生命。在大学生们那些合法的、不那么合法的、完全不合法的聚会上,基尔和苏菲见证过彼此思索、争论而又毫不妥协的青春。

他早就觉察到苏菲对元首是不赞同的,也许,还要用上比那更尖刻的词。他甚至隐隐约约地觉得,苏菲在固执地从事着一项危险的工作。有一天下午,他到她的房间里去还一本书,竟然发现她在哭——苏菲·绍尔也会哭么?

“我们会输掉战争的,会输掉的。希特勒只能拖延时间。”她抽抽搭搭地说,“我们是在和全世界打仗。基尔,我信任你,才跟你说这些……”

“会输掉的,而且不得不输掉。否则德意志会和全世界同归于尽。”他咬着牙回答,“……可是战败国谈不得尊严!到那时,外国人会来索要我们的钱财,瓜分我们的土地,指着我们的脊梁骨嘲骂许多年!简直不能想象这些……不,用不着想,历史上这种事多的是。”

苏菲仰起头来,她的眼神苦痛而又严厉:

“只有一条道路能够让我们保全尊严,那就是主动退出。等不得外国人强迫我们结束战争的那一天!我不能看着祖国再一次被人宰割,我不能。”

“上一次大战以我们的失败结束了,而我们直到今天都没能缓过气来……”

那是他们第一次单独见面。就像在之前的那些聚会上一样,他们久久地探讨着祖国的命运、人类的命运与哲学的命运。待他第二次独自敲开她的房门时,他的手心捏皱了一封信,里面藏着从海涅《青春的烦恼》中抄下的一篇。

唉,他仅仅能够把信塞到她手中,就大踏步地转身离开!他听说苏菲似乎有个男朋友,在东部战线打仗——可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海涅的爱情也有过诸多不顺,然而海涅的诗篇却总能给年轻人带来幸福欢欣。

第二天,1943年2月18日,他在校园里看见了苏菲。教学楼大厅洒满了反对战争的檄文,学监和警官反剪住她的臂膀,和他擦肩而过。那些日子,他禁不住要一遍又一遍地思量:她是否想在那四目相对的一瞬告诉他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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