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认不是狠毒的人,如何是贾南风的对手?
“妹妹今日打扮起来,倒也像个女人。”
孙佩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孙绣莹的身后。
“什么叫‘倒也像’?我本来就是个清丽秀气的女人。只是兄长的眼光与众不同,对‘美人’的定义误解颇深,天下的女人这么多,你偏偏以为阿鲁那种毒辣的女人就是美人,对眼前小清新的美女就视而不见,百般出言不逊。唉,做你的妹妹也是可怜的很呐。”
孙绣莹说完,发现孙佩玖没立刻回嘴。她扭头一看,只见他脸色很难看。
“呃?自从昨天得了皇后的赏赐,这厮一直处于兴奋状态。瞧瞧她这一时口无遮拦,竟然戳疼了兄长的伤心往事。”
没想到那件事过去那么久了,她这位兄长还放下。孙绣莹继续道:
“你要是伤心,就不要吝啬眼泪,权且是当作是舍不得小妹出嫁,为我哭了。要是叫外人看了去,也认定是你我兄妹情深。嘻嘻,他们可能会说你是一个情深意重的人,见不得妹妹我嫁人,方才流下了男儿泪。”
“谁会不舍?我一直以为你会嫁不出去,这会儿嫁出去了,我就放心了。哎呀,要说皇后姨母也真是偏心呐,初次相见便给你赐了婚,转眼就把你给嫁了。还派宫里人亲自过来操持婚礼,啧啧,这可是莫大的荣耀啊。”
孙佩玖恢复了常态,故意说风凉话,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孙绣莹白了他一眼:“兄长若是羡慕,何不主动去求皇后娘娘给你也赐一门好姻缘呐。你我好歹也是兄妹一场,你就不能假装出不舍的情绪?”
“唉,以后分开了你俩就不斗嘴了。”
孙归野今天穿的也是宫人送来的新衣裳,老头子进来看了看,情绪复杂,既为了女儿终于嫁出去了而高兴,又想着女儿从今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再也不能常见到了而伤心。
“阿爹,您就没有什么话对我要说?”
老头子知道了实情以后竟然没什么异常,一如往常,这不合常理啊?孙绣莹心中犯嘀咕,尽管她娘亲已经证实了他们兄妹跟眼前这个老头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她心中还是认定这个老头就是自己的亲爹。
那种可以依赖的亲情是难以割舍的,在她这里永远也不会变质。
“啊,嫁人了就是人妇了,切记要出嫁从夫,孝敬长辈,体恤老弱。有时间,再回来看看我和你娘就行了。你们兄妹就不要再斗嘴了,让外人听了看笑话,你娘听见了又该生闷气了。佩玖,你也别闲着,随为父出去张罗去。”
口气有些敷衍,孙归野的脚步很急,说话间已经走到外头去了。
“有什么好张罗的?咱家又没什么亲戚和朋友。”
孙佩玖并没有挪动地方。
“阿爹!”
孙绣莹试图喊住她阿爹的脚步,无奈老父亲忙着去张罗布置,根本就不理她。
“阿爹,我还有事。”
孙绣莹忍不住,提着衣襟追了出去,挡住了她阿爹的去路。
“丫头,有什么事情日后再说。今天是你嫁人的日子。一会儿有宾客来了,看见了不好,快点进去。”
女儿要嫁人了,孙归野的心中不是滋味。
他一直以为贤妻是受人侮辱,才离家出走。他也一度想去找那个辱没贤妻的人出气。后来,随着孩子的降生,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这些年不谈生活多么富足,倒也能尽享天伦之乐。如今旧事重提,他还是有稍许的震惊,他没想到贤妻和孩子会和皇家扯上关系。
即便是这样,他心中也没有委屈,只希望自己的女人能露出笑脸,孩子能安居乐业,他此生足矣。
“好吧。”
孙绣莹想了想,她竟然想不出自己有什么话要说,只觉得马上要离开了,心中空荡荡的。嫁人?今天就嫁人?这是一件她来不及反悔也不能拒绝的事情,毕竟这是封建社会。
逃婚?现在就逃婚?就算她能豁出去,她也不能把自己的家人豁出去。她若是不顾一切地逃走了,皇后震怒了,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
“回房去,女孩子家少要抛头露面。”
孙归野摆摆手,挺着倔强的背影走了。
孙绣莹站在原地,脑海里回荡着老父亲离开的背影,心中泛起酸楚,半晌没挪动地方。
“唉,您总是这么说,您倒是把我养育成淑女啊?”
“妹妹,你呀是朽木不可雕也。本性难移,谁也奈何不得。我听说女人嫁人那一天就得坐在房中等着喜轿过来接人,不能抛头露面,否则不吉利。”
孙佩玖手中拎着一壶酒,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呃,一转眼这厮怎么就喝上了了?”孙绣莹没好口气道:“我怎么不记得兄长有酗酒的喜好?”
“这不是今天你嫁人,我高兴嘛,总得喝一壶。”
孙佩玖并不知道自己的酒量,他把酒当水喝,竟然觉得从来没有这么洒脱过。
“真是不可救药!小小年纪也想学圣人先贤们放浪形骸?”
孙绣莹叹了一口气,不再与孙佩玖斗嘴,她得进里间看看母亲去。
“按说女儿出嫁,母亲该出来张罗才是,可是自己的母亲为什么把她自己关在房子不出来呢?难道是另一种表达不舍的方式?”想到这里,孙绣莹加快了脚步。
孙佩玖并不能洞晓孙绣莹的心中所想,他拎着酒壶时不时地喝一口,慢吞吞地往外走。这宅子规模大了,有的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比如现在,他就得走好多步才能走到前院。
好在孙佩玖也不着急,他以为不会有什么朋友来道喜,况且前头有他阿爹在挡着呢。
“呦,公子,家主让您快点到前院去接待宾客。”
内侍丙急匆匆跑来禀告道。
“还真有人来?都是谁啊?”
瞟了这个从宫里来的老家伙一眼,孙佩玖慢吞吞问道。
内侍丙想了想:“杨太傅府上的管事带人送来了贺礼,贾太尉府上的管事也带人送来了贺礼。还有,开茶肆的方店家,他是亲自带人来了。再就是,再就是——”
内侍丙想不起来了。
“罢了,我亲自去看看。”
孙佩玖现在找不到自己的身份,他不知道该给自己按上什么身份。普通的百姓?不被接纳的王府公子?皇后娘娘的外侄?
“哈哈,恭喜,恭喜,令妹今日出嫁,公子可不能先把自己喝醉喽?”
方显贵在宫人的引领下,笑意盈盈地朝这边走来。
“哦?原来是?原来是方公子。”
孙佩玖的眼神有些恍惚,等来人走进了,他才想起来这个人是方显贵。
“不敢!公子以后还是称呼我为方店家,否则小人我会诚惶诚恐的。”
方显贵拱手施礼。
“什么公子不公子的?几日不见,不该生分了才是。我知道,你是来找我妹妹。说实话,我更愿意娶我妹妹的人是你,唉,可是方兄一直不冷不热——”
孙佩玖的酒意上来了,无限感慨,他说的是心里话。
“呵呵。”
方显贵尴尬地笑了两声,他何尝没想过这种可能呢?可是他的人生早已被上天涂上了色彩,余生难料,前方是朝天大道,还是穷途末路,他也不知道。
既是未知,他又怎么忍心一个可爱的女人跟着自己担惊受怕?
☆、092
第92章 092
红红的香烛,迸发着跳跃的火苗,留下灼热的泪。外面的吵杂声已经渐渐消失了,大约是道喜的宾客散去了。
入了严家的门,牵上了温热有力的大手,在唱喝声中拜堂,然后就被领进了新房。坐在新床的人儿,早已自己摘取下了盖头,她在呆呆地发愣。显然,对于身份的突然转变,她一时间还无法适应。
确切说,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面对严询。装作贤惠?做泼妇?做自己?是该努力改变什么?还是说服自己接受现实?
自从踏上轿子的那一刻,后面发生的一切好像都是别人的事情,与自己无关。孙绣莹的眼神落在了自己的红装上,方才回过魂来。
她才想起来她不是旁观者,她的确嫁给了严询,
想着一会儿又要独自面对严询,孙绣莹忽然有些紧张了,心脏跳动的厉害。她毕竟是个女人,面对一个总能让自己心情复杂的男人,她现在的情绪复杂到她自己都理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