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染病的叫染病区。
暂时安全的叫没症状区。
还没确定是否染病的叫待定区。
三个区域必须彻底划分开,不得有丝毫来往,伙食吃穿全部各用各的,每天早晚必须给所有营帐和衣物消毒。
每天熬几大锅味苦难咽的药汤,不管染没染病,所有人都必须人手一碗。
这些规定麻烦繁琐,自然得到大多将士的激烈反抗。
但无奈傅时雨后面站着广陵世子,谁要是不依,几十下鞭子抽下来,你不想听也得乖乖服从安排。
连应逐这种老将,上回当着广陵世子嘴碎了两句,广陵世子半分情面不留,准备抽他鞭子,最后还是广陵王亲自出面求得情。
至于被抓来的大夫,知道是瘟疫后,纷纷吓得连夜偷跑,开始偷偷跑了几个,全部被楚晏抓了回来,结果被抓回来后,这些大夫想着要死了,既不治人也不看病,傅时雨气笑了,吓唬说若不看病,就要把他们的一家老小全都抓进军营里。
这些大夫一听这话,又气又急,骂骂咧咧,最后只能无可奈何的听从傅时雨的安排。
傅时雨一时成了军营里的眼中钉,每天这些人巴不得他快点死。
起初还有人跑到广陵王歇息的帐外告状,被楚晏逮到一次后,差点当众砍了那些士兵的脑袋,后面他们再也不敢明着多嘴,顶多心里腹诽几句。
随着感染瘟疫的人数增多,他们这才发现管控的作用。
本来对傅时雨抱有意见的人开始慢慢消声,抓来的那些大夫更是对傅时雨马首是鞍唯命是从。
起初对这些乱七八糟的规定,怀有怨愤的将士也开始变得沉默。
至于之前反抗的最激烈的应逐,每次见着傅时雨都是红着张大粗脸,能躲就躲,不能躲就微微颔下首。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或者晚上还有两更
第59章 争执
“傅大夫!”还没走进隔离的帐营,远处跑过来一个矮矮胖胖、全脸捂的严严实实的小老头,他欣喜若狂地奔到傅时雨跟前,气喘吁吁地说:“有将士开始褪热了!”
傅时雨并不惊讶,神色淡淡地嗯了声。
只要不是天花或者鼠疫之类的瘟疫,其他光靠古代的药材,勉强也能有作用,只是现在药材开始紧缺,再加上有些老兵身体早已千疮百孔,在这医疗设备落后的古代,基本是没得救了。
傅时雨现在肩上仿若压着两座大山,无端让人喘不上气。
他回过神,见那小老头像是有话要问,傅时雨觑他一眼,冷清地问:“怎么了?”
那小老头踌躇半晌,犹犹豫豫地说:“这些药方,成效如此显著,是傅大夫自己想的?”
“不是。”傅时雨掸了掸衣襟,缓缓道:“师父学的。”
那小老头啊了一声,下意识道:“那敢问傅大夫师从何处?既然您师父能写出这些药方,想必早已扬名天下了。”
傅时雨沉默几息,用绳子扎好宽大的裤腿和袖摆,“从古至今,行医者不胜枚举,皆是在下的师父。”
一句话说的模棱两可,那大夫还没听懂,就见人已经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傅时雨喝了碗雄黄酒,然后又开始了每一天重复的诊治和记录。
李军医捡回条命,消毒的工作做的兢兢业业,不敢有一丝懈怠。
他现在去的是染病区,现在染病区也划分为两区,轻微区和严重区,严重区的病人,大夫检查了有好转的迹象,可以被安排去轻微区。
这个规定,对于这里的士兵来说,无遗是一道可以看到希望的大门,每个人看起来有了点盼头,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万念俱灰。
傅时雨这半个月来,基本只在严重区诊治,一是抓来的大夫各个不愿意来,二是傅时雨也不想这些大夫都感染了,到时候找不到人更麻烦。
所以严重区的大夫只有三个人,傅时雨占一个,另外两个是军营里的军医,李军医忙完消毒的事情后,也会过来帮忙。
“傅大夫来了!”
一进来,帐营里的五个士兵纷纷起身。
这种人数其实也有规定的,傅时雨想让他们一人一个帐篷,那肯定是不可能。
但只要想办法,有些事还是可行的。
比如帐营里的人,从当初的二十几个人,减少到五-七个人,原本想减的更少,但在军营里到这个人数,已经非常困难了。
很多确认没感染的将士基本都是露天而眠,连身份尊贵的广陵世子,也跟着在平原上风餐露宿的呆了半个多月。
一般认真起来的傅时雨像是换了个人,沉默寡言,在加上最近这些天心理和身体的劳累,更是促使他一天说的话屈指可数。
看着他们希冀的眼神,傅时雨几不可见的点点头。
这些士兵都不大,最小的就是现在诊脉的这位,还没过十六岁,不谙世事的年纪。
“傅大夫,我要死了吗?”
被摸着脉的小兵抬起头,布口罩露出的一双眼生得炯炯有神,黑得发亮。
“不会。”
傅时雨收回手,淡然一笑,“今日若没发热,明日即可转去外面的帐营。”
那小兵眼里一亮,转去外面的这阵营,便代表再过几天病就可以好了。
周围士兵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有一士兵笑容朴实地说:“傅大夫这么说了,那肯定要不了多久就能好转了!”
“你小子可真命大,前几天烧的人事不省了,没想到反倒是你最先出去。”
那小兵挠了挠后脑勺,赧然地笑道:“这要全靠傅大夫。”
傅时雨并不邀功,说:“是您自己身体好。”
一直缩在角落里沉默的士兵,没忍住坐起来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好啊!傅大夫!”
傅时雨脸上一愣,还没来得及回答。
但营帐里表面的轻松下,隐藏的其实是紧绷的弦子,傅时雨的一举一动都会对他们造成巨大压力。
随着他短的不能再短的沉默,帐营里缓和的气氛立马僵硬下来,刚刚问话的士兵眼圈通红,略有些哽咽地说:“我们只能等死了吗?”
傅时雨回过神,姣好的眼型弯了弯,轻声道:“不会。”
“都能好的。”
他说话总是这样,平平淡淡的,没什么情绪,但却能给人一股无形的力量。
那个红眼的士兵默默揩了揩眼角。
“我说你哭什么啊!傅大夫说你能好,你就能好!”
病情好转的那个小兵鼓起眼,瞧着还挺有几分气势,一脸凶巴巴的安慰道:“我们大家不是说好了,出去后一定要喝个痛快,然后好好上阵杀匈奴吗?”
“是啊是啊!肯定能好的!”旁边的将士也跟着附和,“别这么孬种,让一个小毛孩子安慰你!”
听到有人叫他小毛孩,那小兵气的从草席上站起来,一脸忿忿不平地叫嚣道:“放屁!老子才不是小毛孩!上回在战场上还杀了一个匈奴呢!”
“年纪轻轻就充老子,小心折你家里的寿!”
“我无父无母,有什么好折的!”
那小兵刚反驳完,突然对上傅时雨含笑盈盈的双眸,脸上顿时一讪,羞怯不已的埋下头。
傅时雨听着他们玩笑,心里也轻松许多,替另外几个士兵诊治完,便准备去下一个营帐了。
刚准备掀开帘子出去,那小兵突然喊:“傅大夫!”
傅时雨一脸奇怪地回头,问道:“怎么了?”
“送你。”
那双粗糙、布满老茧的短手上放着三朵白色小花。
怕傅时雨误会,那小兵一脸慌张的解释:“我没出去,今早在帐营里看到长出来的。”
傅时雨沉默地放下帘子,柔声笑道:“谢谢。”
刚准备伸手接过来,那小兵突然双眼期许地看着他,“我能帮你戴吗?”
旁边几个士兵忍不住放声笑起来,揶揄道:“你小子莫不是瞧傅大夫生的好看,所以起了歹心吧!”
“毛没长齐,心思倒不少。”
“是啊是啊,人家傅大夫凭什么要戴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你们!”
那小兵臊红了脸,羞愤欲死地解释:“才不是这样的!我是见这花好看,才想给傅大夫戴的。”
他怕傅时雨误会,想把几朵小花扔了。
掌心里的小花突然被拿走了,麻布擦过掌心,有点痒。
傅时雨拿起来,倒真顺了他的话,漫不经心的卡在耳朵上,笑道:“这样?”